[武侠]妖刀记(全)-40
第九一折投瓜报琚,人鬼殊异
第九二折君何有私,正邪皆惧
第九三折泪映红妆,怜月照影
第九四折故国应在,蟾魄依稀
第九五折蒲轮瞽宗,隔世违命
第九一折 投瓜报琚,人鬼殊异
趴在池畔的雪肤丽人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竟忘了提防,自
水中「泼啦!」昂起一双挺凸美乳,撑着白皙腴臂,茫然四顾:「小……小和尚,
是你……是你么?」
耿照本以来她会吓得魂飞魄散,谁知却转过一张泪眼婆娑的俏美雪颜,全不
复适才的嚣狂跋扈,媚儿——或者该说是统领九幽十类的集恶道之主、「鬼王」
阴宿冥——望着他直发愣,半天才抚胸蹙眉,仿佛生生吞下几斤窝火黄连,颤声
道:
「小和尚!你……你真死了,是不是?只剩一缕魂魄,才让我一招即来,是
……是不是?」弯翘的浓睫眨得几眨,大颗大颗的泪珠自眼眶里滚出,竟不沾颊,
滴滴答答撞碎在雾气氤氲的水面,她却浑然不觉。
耿照吃了一惊,胸口没来由地一闷:「怎地……怎地她竟如此悲痛!这是…
…这是为了我么?」错愕间,见媚儿自温泉中站起,葫芦也似的腻白胴体离水挺
立,两座沉甸甸的乳峰弹颤之间,抖落大把大把的液珠,如倾钟斛。
池水本就不深,她生得肩宽腿长,在女子中算是高大,一直起身子,池面堪
没过腴饱的耻丘,露出顶端一小撮金红卷茸,沾湿的毛尖犹如婴儿壮发,打着涡
卷似的细细毛旋,更衬得小腹丰腴白皙,连弹跳的水珠都不及雪肤晶莹。
媚儿有一半的异邦血统,发育较常女要早,十二岁上便有傲人的臀乳,曲线
更胜成年女郎;随着年岁增长,得自外邦血裔的硕大骨架益发明显,及至十六、
七岁时,丰臀盛乳直是成了「肥臀沃乳」,圆滚滚的、雪呼呼的充满肉感。幸而
她要强好胜,练武甚勤,硬生生从大把的雪肉中练出强韧肌束,练得圆腰凹窄、
紧致玲珑,加上另一半东洲血脉发挥作用,不似海外女子皮粗如砾,提早现出老
态,算是各取所长,得天独厚。
她下半身在水中行走,梦游般来到男儿身前,本要触摸他古铜色的厚实胸膛,
又怕一碰形神俱散,不觉踌躇,指尖凝于虚空,半晌才抚慰似的呢喃道:「你…
…你莫怕,我……我是九幽十类、玄冥之主,我……我夜夜都这般唤你前来,教
你的魂魄常留中有,必……必不受轮回之苦……」
介于阳世与阴间两境的交界处,被称为「中有」。佛经有云:「死生二有中,
五蕴名「中有」。未至应至处,故中有非生。」媚儿想起佛书所载,终于忍不住
「呜」的一声,连忙以手掩口,生生止住哽咽,片刻才将手伸近他颊畔,柔声道
:
「小……小和尚,你冷不冷?别怕!我是众鬼之王,身上的血……也是冷的,
不会……不会烫着你的。」话虽如此,终究不敢触及,唯恐生人血温,灼伤了留
置中阴的无主孤魂。
两人近在咫尺,声息相闻,媚儿藕臂轻颤,手掌与他的面颊始终隔着寸半。
耿照心中波涌,久久难复:「我若死去,竟让她如此伤心!」想起自己从未
对她有过半点好,不但夺了她的处子清白,还大大折损她辛苦修炼的纯阳功体,
哪里值得她这样牵挂?思之既愧又怜,柔情塞满胸臆,伸手为她抹去泪痕,笑道
:
「别哭啦!堂堂九幽十类之主,这般哭鼻子,也不怕人笑话。」但觉玉颊微
涂,虽浸在温泉池里,身子却没甚温度,颤抖的丰润樱唇浑无半点血色,只有簌
簌掉落的眼泪是温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媚儿。
她自幼熟读佛典,知人死后七日至四十九日间为中阴身,乃生死之间的过渡。
在甫亡的前七日里,中阴身光明灵通,经历过死亡的四大分解之苦,初苏醒的魂
魄多半不知既死,一听亲人至哀呼唤,便想上前安慰,旁人却听不见他的言语;
如此反复折磨,才知己身已殁,伤感一起,周身如遭火灼,苦不堪书……
——既然如此,为何我能听见小和尚说话?
想必……是身为鬼王的缘故吧?
媚儿小手一按,怔怔复住抚着面颊的粗厚手掌,果然在冰冷的指触下,他的
手背摸来比记忆中寒凉。印象里,小和尚的身体总是又硬又烫的,宛若烙铁焙红,
凶猛地刨刮着、撞击着她,像要将她身子里最娇嫩湿润的部分捣坏似的,连疼痛
都甘美得教人颤慄……
至于为什么还能摸得到他的形体、感受他的抚触,恐怕也是身为鬼王的缘故
吧?直到察觉男儿的掌心渐渐发烫,回神时甚至有种被灼烧的恍惚感,媚儿才急
急将他的手指掰开。
他……终于发现自己死了,是不是?
伤感一起,身子如下油镬……那是离世者踏入鬼蜮的第一步,在坠下十八泥
犁、地狱无间之前,先在「中阴」熟悉烈火焚躯的苦痛。「小和尚,你莫怕!我
会……我定会想法子让你还阳。我是鬼王!这种事……这种事情一定能办得到的!」
虽然师傅从未提过,但她开始相信「鬼王」绝非头衔而已,甚至不仅仅是权
柄或王座的象征,而是真正真有掌幽通玄的无上力量!但她不能让小和尚的中阴
身被烧灼殆尽,这样会坠入恶道的……雪肤红发的混血少女奋力抗拒着「鬼魂」
的触摸,只为保留一丝渺茫的希望。
「笨……笨蛋!别再碰我了呀!」她抹去泪渍,气急败坏地推拒着男儿滚烫
的怀抱:「会……会烧死你的!笨……笨蛋!色鬼!蠢……呜呜……唔——嗯—
—」
耿照又气又好笑,用力将她拥入怀里,铸铁般的双臂箍得紧紧的,丝毫不容
她挣脱,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唇。媚儿被吻得心魂欲醉,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片
刻忽然省悟:
「他……不是死人!」温软如绵的娇躯一绷,贝齿迳往他唇上狠狠咬去!
碧火神功发在意先,耿照还来不及疼痛,质气已透体而出,媚儿鲜滋饱水的
樱唇何其娇嫩?顿时被震破嘴角。耿照也不好过,她这下是来真的,若然换了别
人,肯定被生生咬下一块唇肉来,说不定连舌头都不保。纵有真气护体,他仍被
咬得嘴唇破裂,鲜血长流。
「你……」耿照眼冒金星,口中不住溢红,又咸又温。
「无端端的,你干什么咬人啊!」
「下贱的小和尚!谁让你骗我!」
知道眼前之人非是鬼魂,她胸塞顿开,连怒火都格外来劲,顾不得身无寸缕,
一阵拳捣掌劈,用的全是「役鬼令」的杀着,鹅卵形的雪乳随出招的动作弹撞甩
圆,急遽改变轮廓,晃荡之剧,竟无一霎是常形。
兴许是杀意攀升带来了强烈的感度,杯口大的粉色乳晕之上,原本微微凹陷、
软烂肉豆也似的乳蒂竟剧烈充血,无论雪乳如何甩荡,乳尖总翘硬得像小石子一
样。
耿照捣嘴踉跄,周身都是破绽,可惜她元功大损,两人贴得又近,大开大阖
的路数施展不开,成了名符其实的粉拳,打在皮粗肉厚的耿照身上,自是难伤分
毫,一阵劈啪肉响之后,反倒震得她掌心热辣辣的,益发恼火:
「他妈的!这小和尚是铁铸的不成?皮肉怎地这般硬!」
她素来好胜,平日一尺半寸也不肯输,早忘了还为他流过眼泪,拳掌没奈何,
就换肘击膝顶:身子骨硬朗是吧,本王专往要害招呼!
「泼啦」一声,媚儿的玉腿横出水面,宛若游龙旋扫,不管私处将尽入小和
尚之眼,屈膝撞他腹侧,强大的风压刮动水花如砾,抢在劲招之前一阵密响,俱
碎在耿照的左半身!
他及时稳住身形,睁眼见一条雪酥酥的丰盈大腿飞来,腴到了极处的腿根绷
出强劲的肌束,与平坦的小腹形成诱人的三角,连肉呼呼的凹陷圆腰,正面都浮
露出六块角肌,只有复满金红茸卷的耻丘依旧饱嫩,犹如一只新炊的雪面包子。
他顺着膝顶一让,短短一尺间的腾挪,就将媚儿这一下拖过了出力的高峰,
顶实时已是强弩之末。耿照乘势欺入她怀中,胸膛几乎撞上雪乳,左臂迅雷不及
掩耳穿过媚儿抬高的右腿,掠过赤裸的股缝间,与右手在她腰后一合抬起转落,
猛将她掀翻在温泉中!
他会在莲觉寺对琼飞用过这一手,破去「蝎尾蛇鞭腿」的杀着「回天纵地,
蝎蛇齐飞」。当日琼飞衣着完好,被摔晕在花圃软泥之上,此际媚儿却是一丝不
挂,滑过腿心时触感酥滑,不仅肌如敷粉,两片小嘴似的娇脂更是黏腻得一塌糊
涂。
媚儿的敏感处被他粗糙的掌臂贴着长长滑过,身子一颤,一下没了力气,在
水底骨碌碌喝了几口酸涩的温泉水,抽搐稍平,自知不敌,手脚并用向岸边逃去。
耿照三步并两步追上,不及唾去口中新出热血,从后面抓住她丰腴的小臂,
含混道:「你……等等……我替你……」媚儿挣脱不开,不知怎的,周身软绵绵
地使不上力,胸口扑通扑通狂跳,差点喘不过气来;危机感之强烈,直是此生未
有,本能地想逃,小脑袋往后一仰,狠狠撞上耿照!
撞击的刹那间,碧火真气生出感应,他及时避过鼻梁要害,但眉骨仍是重挨
了一记。耿照忍痛一推,贴着媚儿的裸背,将她牢牢压在池畔,双腿挤入腿间,
挤得她腿根大开,两脚悬在水中,既踮不着池底,也无法再勾腿回击—十指钩住
她的指根压在粗砺的岸石上,下巴扣抵肩窝,这下子她连头锤都没法使了。
「放……放开我!死小和尚!」威风凛凛的九幽十类玄冥之主,像个让人揣
抱把尿的小女娃子,赤裸裸地夹在池岸边动弹不得,媚儿又羞又怒,徒劳无功地
持续挣扎着。
耿照嘴里的口子还没痛完,眉角的裂创又被她撞得爆开,血渍披面,鼻端噢
到鲜烈的血腥气息,再加上怀中娇躯不住顶撞,不由得心浮气躁,沉声喝道:「
别动!再动……我强奸你啦!」
媚儿的小脸唰地胀得通红,想起处境不妙,但里子既已全输了,再拉不下面
子服软,狠啐了一口,怒道:「你……你敢!」益发挣扎。忽觉一根火辣辣的狰
狞巨物滑入股沟,与臀肉一阵厮磨,越磨越大,想起被他充实贯满的销魂滋味,
半身都酥了,没来由地生起自己的气来:
「别碰我!把……把你那肮脏下贱的臭东西拿开!」心底却隐约希望他不要
这么听话,稍微……稍微放进来一下就好。当然是经过她同意的。
察觉自己真心的女郎涌出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只好把气全出在小和尚身上—
—
她发疯似的拱肩踢腿,奋力挣扎,玉蛤中汨汨沁出、在温泉里都没化开的黏
腻爱液涂满男儿股间,在水中拉出条条液丝,两人接合处的温泉水更加浓浊,「
唧唧」地冒着大串的气泡。
耿照忙着压制恼羞成怒的小母兽,根本没法说话,由她闹了半天,烦躁益盛,
双臂一收,下腹上顶,龙首抵入一处既窄又狭、却不若玉户腻软的小褶。媚儿「
呀」的一声,紧绷的声音一下拉高了八度,惊慌道:
「你……干什么?那儿……那儿不行!快……快出来!要不,我杀了你!」
耿照钳着不让她动弹,蛮横地将前端挤进些个。
肛菊本无玉门的弹性,纵使温泉水滑,龙杵又沾满淫蜜,硬塞入一枚鸡蛋大
的肉菇也够她受的了。媚儿颤抖着向前躲,用力夹紧臀肉,想阻止狰狞的巨物叩
关,跋扈的诟骂渐渐变成呼痛:
「不要……不要插那儿……好疼……」
耿照心中叹了口气。要对付她,还是得用这样的法子。怎就不能好好说呢?
「你不动,我就拔出来。」他故意装出凶霸霸的口吻,沉着嗓子威胁她:
「你不听话,我就使劲插进去,狠狠抽你个三五千下,连肠子都刮得出。」
媚儿尝过他的雄伟,常在梦里回味,渐觉「角先生」也没什么意思,寻常的
尺寸不如他,与他一般大的又无男子硬中带软、滚烫弹胀的妙处,自渎越不尽兴,
老惦记着小和尚的过人之长。
想到后庭要被那样的巨物破开,媚儿不禁胆寒,本想倔强闭口,岂料肛菊又
被撑开,硕大的肉菇塞入近一指节,细小的绉褶绷成了一圈肉膜,又红又热,疼
痛难当。她破瓜时没吃什么苦头,这次算连本带利讨了回来,疼得眼角迸泪,颤
声道:
「知……知道了。」
耿照想起她爱玩的把戏,暗忖:「她一有机会便反扑,从无例外。若不能压
服,怎么替她疗伤?」狠心再挤进分许。媚儿「呀」的一声昂首呼痛,知道他并
不满意,趴上池岸大口喘息,片刻才低声道:
「你别……我……我会听话。主……主人。」
这两个字仿佛对她有特别的魔力,一旦出口,掌管九幽十类的「鬼王」之魂
便自抽离,嚣狂的气势刹那间消失无踪,连绷紧的肌肉都变得温驯绵软。十九岁
的年轻女郎尽管有着超龄的丰满胴体,这一刻她白皙的裸背却显得格外脆弱,宛
若。
耿照松开十指,见她身子骤软,及时伸手穿过胁下,满满搂住丰盈的雪乳;
另一只手却环至她身前,按住平坦的小腹,不让两人接合的部位脱离。媚儿骨架
甚大,胸围宽阔,纯论乳量,尚不及娇小玲珑、却拥有傲人双峰的横疏影。
她的乳房大小便似一只精巧玉碗,说小也不小了,因乳质太软,分量又沉,
才坠成了略长的鹅卯形。握在掌中,触感如充分发醒的鲜奶面团,绵到不可思议
的地步,仿佛指尖一掐便能合拢,全然揉不到乳中有「核」的弹韧。
这是如横疏影、宝宝锦儿那般豪乳才有的殊质,握感绝佳。媚儿竟也能拥有,
细绵处丝毫不逊双姝。她敏感的双乳被铁臂一束,又疼又美,双颊酡红,紧抓住
他的手腕;片刻缓过气来,忍痛道:
「你……怎么还不拔出来?」
他好不容易掌握发话的主动,岂能依她问答?搂着胸腰凑近耳珠,沉声问:
「我死了,你很伤心么?」媚儿浑身一震,面颊滚烫,支支吾吾说不上话。
她本想暂时屈从,赚他快快将龙首拔出,以免多吃苦头。岂料被小和尚一问,
想象他洋洋得意的神情,突然羞怒起来,也不管会不会触怒身后的男子,恶狠狠
道:
「你……你臭美!死小和尚,我巴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有什么好伤心的?」
「是么?」耿照忍着笑,继续道:
「我方才见你流泪,以为有几分真心,这才手下留情。要不……哼哼。」腰
板用力,龙首一跳一跳暴胀分许。媚儿圆腰僵直,堆挤在两人间的雪白臀肉如波
轻颤,撑挤至极的窄小屁眼不住缩夹,像要把侵入者掐挤出去一般,却只换来不
受控制的抽搐而已。
要是干脆地一贯而入,再痛也能慢慢适应,偏生这样要进不进的,一颗心悬
在半空,还未到来的痛楚在想象中不断被增幅扩大,连带使零星的折磨也变得更
难当。
媚儿颤抖着吐出一口长气,也不转头看他,豁出去似的怒叫:「我、我才不
是为你流……呸!我是……我是恨不得亲手杀了你,把你加在我身上的污辱折磨,
千百倍的还给你,以为再没有机会,难过得掉下眼泪。我是堂堂九幽十类玄冥之
主,鬼是没有眼泪的,不要随便污蔑我!」
听她语无伦次拼命辩解,耿照差点要回答「是是是,知道了」,赶紧干咳两
声,沉声道:「嗯,我对你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你是应该恨我的。」
「没错,我最恨你了!你这杀千刀的、狗娘养的下贱小和尚!你……啊!」
他轻轻一顶,让她将满肚子的恶言秽语又咽回去,只能倚在他臂间簌簌颤抖。
「你这么美丽的姑娘,不可以说粗口。」
「……可、可恶……」
但被夸奖「美丽」似乎又有点开心。无论是哪一边的身份,从来没有人敢在
她面前说这等放肆的言语,集恶道群鬼甚至不知她是女儿身……媚儿缩着粉颈一
阵痉挛,仿佛在躲避他温热的呵息,连圆润的香肩都瑟缩起来。
“这样是不是很舒服?」他用鼻尖和嘴唇轻轻擦滑她敏感的颈侧。
媚儿两臂一夹,身子不停扭动,活像是一头被悬空抱起的无助雪貂。
「一点……一点都不舒服……啊……你别碰我……我、我一定要杀了你……」
魔手抚着平坦的小腹向下肆虐,在滑润的温泉里耙梳着金红色的细软茸毛,
然后摸进一团难以言喻的浆腻温软之中。
“这里已经这么湿了,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是……那是在水里,本来就会湿的……」
「可是很黏滑哩。」
指尖在蜜裂间轻轻滑动,拇、食二指分开抵住,分开又抵住,仿佛揉着一团
半融的糖膏,刮出的浆液全都沾黏在指腹上,连温水都冲不淡化不开。
「是……是温泉。温泉水滑……洗……洗凝脂……」媚儿细细喘着,原本极
力压抑的鼻腔哼声成了悠悠断断的气音,偶尔夹着一声拔尖倏转的激昂呜咽。
九幽十类之主很机伶的。说粗口会吃苦头,吟诗总可以了吧?然而,也只余
这一丝清明而已。
几乎将她燃烧殆尽的欲望重又在体内苏醒,以惊人的速度累积。即使一动肛
菊就疼得要命,媚儿仍忍不住沉腰旋扭,让指尖更加没入空虚难耐的玉户,到后
来耿照只是将她钳住而已,呻吟不止的红发女郎自行抬臀迎凑,宛若脱缰的小牝
马。
后庭的疼痛与玉门的快感越发强烈,媚儿渐渐难以控制力道,被挤裂的肛菊
渗出血丝,雪臀偶尔落得重些,便痛得她昂颈呜咽,臀肉抖似雪浪,裸背都沁出
汗来。她终于受不了疼,又耐不住空虚,可怜兮兮回头:
「求……求你,再……再下面……再下面一点……」
“这样?”耿照将前端退出些个,扯动裂开的菊门,媚儿拱肩抚颈,打摆子
似的簌簌发抖,火焰般的红发在湿漉的池岸黑岩上散成一片,趴低的裸背曲线无
比诱人。
「再……再下面一些……啊———」
「唧」的一声黏腻浆滑,龟头滑过会阴,终于塞进泥泞不堪的小洞。媚儿的
膣户充分湿润,两壁却仍带有强大的压迫感,这一下颇受阻挠,塞进小半截便被
嵌住,膣管里一围圈的美肉拼命收缩。
巨物忽来,媚儿猝不及防,猛地屈膝抬臀,两只小脚「哗啦!」勾出水面,
玉颗般的足趾蜷了起来,由外侧紧紧夹住男儿臀股,俯腰趴在岸边的石板地上,
身子痉挛不止。
这个不自觉的反射动作使阴道内壁加倍夹起,却又钳着男根往里缩,压迫的
程度甚至大过了强人后庭的紧涩,耿照握住她的雪臀,下身美得一挺,怒龙像是
捅破一小团嫩肉,于无路处长驱破关,裹着油润直没至底。
媚儿的窄迫远比记忆中更甚,似乎较初次占有她时要紧得多,偏偏她欲火炽
烈,早被撩拨得一发不可收拾,阴道中泌润丰沛,闭锁似的痉挛一过,进出便极
为顺畅,不变的只有她的湿热紧凑。
他「啪啪啪」地撞击着女郎肥美多肉的雪臀,一边逗她:「媚儿怎么这样紧
凑?这些日子里,都没有自己来么?」
媚儿整个人趴在岸边,极力伸长双臂,十指揪抓着石板地,仿佛这样才能稍
解巨阳冲撞的强大压力,小脑袋埋在湿濡的红发中拼命摇动,娇喘半天勉强道:
「没有……呜呜……都……都是你!被……被你干过之后……啊……角先生都没
……没滋味啦!啊、啊、啊!」
耿照握住她的雪臀往后抵紧,交合处再无一丝空隙。
这姿势插入极深,媚儿美得挺腰,丰腴的小臂被他抓住,整个人弓起来,美
背贴着他的胸膛,像是半跪坐在男儿身上。耿照顶着花心狠撞几下,撞得媚儿雪
乳跌荡,双峰活像筛滤豆乳的纱囊,兜满稠浆上下抛甩,浑圆的乳廓一下拉长摊
扁的,软得不可思议。
「那你不是挺惦记我的?」
「我……我夜夜都想的……」
她正美得魂飞天外,出口片刻,才省起自己说了什么,又羞又怒,反正那根
朝思暮想的狰狞巨物正插着小穴,教她牢牢坐在屁股下,还怕它飞了不成?自尊
心一下膨胀起来,一边呻吟一边还口:
「你……你别想歪……呀、呀……我们……我们集恶道有一门妙法,能把…
…能把鸡巴做成角先生,比……比在活人身上还要威武百倍!我……我恨死你啦!
夜夜都想剁了你的脏东西,做成……啊啊……做成……啊啊啊啊……」
「听起来挺厉害的嘛!」
亏你编得出这么长一串——其实他真正佩服的是这个。
「本来就很厉害!比……比你有用多啦!」
耿照又气又好笑。虽说「嫌货才是买货人」,但边吃边挑剔也未免过分了。
「既然这样,给你找根「角先生」好了。」
她双手反扣着男儿结实的腰臀,不让他拔出去,更加用力扭腰,蜜壶死命绞
扭着怒龙,尽情享受着贴肉擦刮的爽利。「啊、啊……好……好舒服!」蓦地美
眸圆睁,呻吟变成了尖叫,分不清是惊慌还是惊喜:「又……又变大了!好硬…
…啊啊……小和尚你好硬……
「有没有比角先生好?」
媚儿本想用销魂的淫叫蒙混过去,谁知死小和尚停下动作,环过双臂将她搂
在胸前,两人贴得密不透风,难再扭腰摆臀。她勉强动了几下屁股,自己都觉得
心虚,不好意思再放声浪叫,唯恐快感一去不回,垂眸嚅嗫道:
「……有。」
男儿的反馈来得快极。耿照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龙杵暴胀,在湿热的嫩膣
里不住鼓动,热辣辣的火劲炙得媚儿两腿发软,颤抖呻吟——这回不是装的——
烂泥似的挂在他臂间。
“这么不老实,我要好好的惩罚你!」
他抄起媚儿的膝弯,将她顶出水面,把那两条与丰腴胴体难作联想的长腿端
至池畔,摆成一只屈腿翘臀的小雪蛙,按低她的腰背飞快进出,阴茎「唧唧唧」
戳刺着娇红的阴户,粉色的肉唇被插得微向外翻,刮出的白浆积满细细的肉褶,
连金红色的阴毛都挂满液珠,散发出鲜烈的膣中气味。
媚儿没想到这「惩罚」竟如此爽人,美得翻起了自眼,双手撑地,被推撞得
乳摇发散。被插肿的小菊门兀自渗着血丝,却因低腰翘臀的姿势纤毫毕露,粉酥
酥的雪股间凸起一枚花苞似的彤艳蓓蕾,衬与绉褶里的丝丝殷红,欲开不开的模
样可爱极了,男儿低头瞥见,更是硬得一塌糊涂。
“美……美死了!啊……好快、好快……好硬!要……要插坏啦!媚儿要飞
了,媚儿要飞了……啊啊啊啊啊啊……」脚跟忽然离地,原来是耿照抱着她的雪
臀,踩着嶙峋的礁岩走上岸来。
硬翘的怒龙成了顶起娇躯的支点,随着迈步的动作,在膣里左冲右突,脚板
一踏实了,剥壳鸡蛋似的龟头便顶住花心,酸得媚儿眼角迸泪,紧并着细白长腿,
脚趾勉强踮地,整个人侧看浑如个「八」字,手脚并用娇唤不止,歪歪倒倒地被
男儿推着向前爬行。
「呜呜呜……不、不要……放……放我下来!啊啊啊……」
耿照全不理会,双手扣紧她的腰眼,雄根进进出出、边走边插,推着她像只
低头摇尾的小母狗一般,绕着池子行走。
强烈的羞耻感冲击着出身尊贵的集恶道鬼王。不管是哪一边的身份,她从没
受过这样的污辱:趴着翘屁股让男人干,已经够像母狗了,居然一边被插着一边
爬行,简直就是溜狗!
要是以膝着地,还有一点反抗的余地,男人却仿佛看穿她似的,知道她的屈
服仅是表面,是为了贪恋与他交欢而做的权宜,一旦危及「重要的东西」——譬
如说性命或尊严——用头锤也要撞得他唇破血流,毋宁才是鬼王真正的应对姿态。
但腰部被悬空吊起,只能以手掌和脚尖接地,却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更要命的是:怒龙由下而上、微向后勾的插入角度,恰与膣管相扦格。本应
深深插入的背后体位,因她上身弯折的缘故,杵身只进得一半有余,钝尖抵住一
处又脆又韧、带着凹凸不平的微硬触感,似比铜钱略小的位置,竟是酸得难以形
容。
才被推送几步,她已两腿发软,抖得像要厥死过去,一股不同既往的稀蜜淌
出玉户,溢满交合的缝隙,饱满的液面晃呀晃的,「噗噜」一声抖破开来,沿着
耻丘、小腹淌下,液量之丰沛,直流到媚儿的颈颔间,溅得满脸都是阴户气息,
舐到淫水的嘴唇麻麻的,膣里又是一阵大搐,差点让耿照精关失守。
羞耻而愤怒的媚儿,干起来的快感简直难以形容,连感度都莫名提高了好几
倍。
「放……放开我!啊啊啊……让、让我起来!啊啊啊啊————别、别再顶
那儿了!啊啊啊啊———」她的诟骂带着濒临崩溃的哭腔,强烈的快感逼得她并
紧膝盖,右足痉挛似的勾起又放落,仿佛想翘起脚儿抵挡猛烈的高潮。
但耿照一点都不打算放过她。
为方便后续计划的进行,必须让她再疲累些才行。
耿照强忍着射精的冲动,推着身前雪呼呼的赤裸小母狗,绕着池子整整插了
她一围,媚儿泄出的阴精从薄浆变成如尿水般无色透明,流满胴体正面,盈乳就
像水中的两座险峰,虽然绝大部分都从乳沟当中流过,但乳根处也积了不少,一
路漫至乳上,连勃挺的蓓蕾上都挂着液珠,媚儿忘情淫叫之际,不时被甩入檀口。
耿照插了她半个时辰,渐有泄意,低声问:「……媚儿,你要我拔出来么?」
身下的雪肤丽人正高潮迭起,小脑袋瓜里晕陶陶一片,一迳摇头喘气,偶尔迸出
几声呜咽。
「走……呜……走……走不动了……走不动了……」
「那,去你屋里好不?也不怕人看见。我再插你几回。」
「好……」媚儿呜呜痉挛着,片刻垂在湿发中的螓首才虚弱地点了几下。
她狠泄了几回,手足软软垂落,全身重量挂在男儿臂间,只肥美的雪臀时不
时挺动几下,迎凑着凶狠进出的硬物。耿照抱她走上回廊,方圆百余尺内并无声
息,显然众人对这位「公主」十分惧怕,被她驱离之后,谁也不敢擅自靠近。
耿照一来怕弄坏了她,其实也忍耐到了头,行走间不敢再抽送,只牢牢顶入
她身子里。
谁知媚儿尽管累得死去活来,膣里却不见松弛,仍是无比紧凑,阳物像套入
了一管太过合身的软皮厚套,连跨步的震动,都一丝不漏地反馒在女郎充血的阴
道。
再加上先天真气的灵感一开,知觉敏锐至极,耿照连肉壁上一跳一跳的血脉
鼓动都能清楚察觉,淫水的催情气味更被放大了几十、乃至上百倍。媚儿的体味
本就十分浓烈,如酥如酪,又像是充分发酵的微酸马奶酒,那股辛辣诱人的异样
膻甜,此际已到了刺鼻的程度。
他噢闻片刻,阳物陡地暴胀数分,连昏沉沉的媚儿都被撑挤得嘤宁一声,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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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照实在忍不住了,见长廊尽处有间金碧辉煌的绣阁,连忙湿漉漉地拔将出
来,横抱着媚儿,施展轻功掠去,「碰!」,一声推门而入,旋风般绕至屏后,
将赤裸的女郎放倒在绣金锦榻上,大大分开双腿,胀得赤红的巨物“滋——”重
重插入,在雪股下刮挤出满满的汁水!
「啊!好……好大、好硬……」媚儿突然活转过来,雪白修长的细腿高高举
起,原本蜷起的足趾不但奋力箕张,脚拇指儿更是弯翘欲折,带着美好的弧度剧
烈颤抖。
「媚儿!」耿照不再分神防备,按住她细软的雪乳用力揉捏,仿佛要将两大
团白面儿抓下。「我……我要来啦!」
「呜……给我……给媚儿!」
她甩头哭喊着,圆腰弓起,膣里像要扭断阴茎似的一掐,没命地抽搐。耿照
跪在榻上,端起她的腰臀往后一坐,正要痛痛快快射了给她,再行运功化纳,一
股奇异感应忽掠过心头,来人已至阁外,提声叫道:
「公主殿下无恙否?我要进去啦!」竟是英气勃勃的女声,中气十足,不下
于青壮男子,显是身负武功。
耿照大惊松手,被提起的媚儿失去撑持,臀股「砰!」重重摔落,娇躯前滑,
将阴茎拉出了小半截。不远之客的到来,不仅杀得耿照措手不及,也让魂飞天外
的媚儿心尖儿一吊,同时攀上了顶峰——
这回的高潮来得既快又猛,浑身汗湿的混血女郎失声尖叫,「呀」的短短一
声仿佛垂死前的挣扎,用尽了力气,旋即弓腰剧颤,美得翻起白眼—本已极紧的
肉壁收缩得太过剧烈,突然喷出大把大把黏稠阴精,非是像尿水一样稀薄,而是
滑如调蜜的浓浆,又紧又滑之下,居然「咕啾!」一声,把阴茎给挤出去了。
龙杵脱出剧烈充血的阴户,裹满浆腻的狰狞肉棒上下弹动,杵身一胀,一道
白柱自怒张的马眼激射而出,越过香汗淋漓的痉挛女体,悉数射在急促娇喘的媚
儿脸上,不但射得粉颊上黏糊糊一片,部分更射进了不及闭起的檀口中,全被失
神的媚儿吞了下去。
猛烈的喷射还未结束,第二、第三……连射了几注,最末一下射在媚儿脐间,
浓精积鼓如丘,溢出小小的凹陷。她的头脸颈颔、奶脯,乃至腰腹都布满白浆,
阳精过风化稀,在曼妙的胴体上蜿蜒成一条精水带子,衬与泛红的汗潮雪肌,说
不出的淫艳动人。
便只一停,绣阁正面的六扇门牖「砰!」被震开,出声的那名女子一跃而入,
落地时跫音甚轻,伴随着「当!」刀环轻响,桌顶纱笼中的灯焰却只一晃。
(是高手!)
纱制屏风上投映出一条拉长的斜影,依稀见得来人一身东袖袍服,头戴簪羽
鸟纱冠,明明是男子装束,曲线却凹凸有致;腰后一抹乌影,果然佩得长刀。女
子见堂上无人,迳往后进奔来,口中连唤:「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语声方落,
鸟皮靴尖已踏入屏间。
任谁看了杨上两人的模样,都只能认为是歹人摸进阁中,玷污了「公主殿下」
;要是被认出是将军麾下的典卫所为,还不知要闹出什么风波。耿照应变机敏,
随手扯下雨边的绣帐,缩入雕花床格之后,要是女子执意掀帐察看,只好短兵相
接,光着屁股杀将出去了。
「公主殿下!」斜影投帐,这回没再被拉长,来人肌肤白皙、下巴尖细,眉
目等难以悉辨,冠服倒是眼熟,乃是朝廷的七品武弁。她先前分明听得女子叫喊,
连唤几声不见答应,白皙的手掌悄悄移上刀柄,朗声道:「公主殿下,小人得罪
了!」
总算媚儿回过神,勉力开口:「你……你干什么?出去!」她高潮未退,兀
自溺于甘美的余韵,连威吓的口吻都透着软腻,说不出的娇媚可人。
「小人该死!惊扰了公主殿下……」
女子吓了一跳,垂手低头,一路退至屏外,兀觉有异,竟无意离开:静立片
刻,才抱拳道:「殿下,山间僻静,林鸟啼猿所在多有,难免有弓影之疑,可要
小人里外巡视一遍,保护殿下安寝?」
媚儿正自闭目,膣里那麻麻辣辣、又疼又美的羞人爽利还未褪尽,指尖揉着
乳上残精,只觉触感腻滑,脸上忽有什么物事流了下来,一路淌至嘴角。她慵懒
地挪指去抹,细红的丁香小舌扫过指尖嘴角,将抹残的精水都卷入红艳艳的檀口
之中。
耿照看得怦然心动,转眼恢复雄风。媚儿非是有心造作,只是周身还沉浸在
高潮后的欢悦里,交媾所遗在她看来无不可爱至极,忍不住亲近狎玩,细细回味。
来人却坏了她的兴致,深受打扰的媚儿皱起眉头,也不废话,只道:「滚!」
那女子恭敬道:「是。小人适才听见殿下屋里有……有动静,莫非殿下身子
有什么不适?待小人请御医前来……」
“我在自渎!」媚儿怒道:「要弄给你看么?蠢东西,滚!」
女子一愣,绣阁外窸窣声起,几名被惊动的侍女联袂来瞧,大老远便听见公
主殿下的咆哮。当先一人道:「典卫大人!殿下说啦,请您速速离开。」女子恭
敬抱拳:「是。小人告退。」声音虽镇定,料想表情定是尴尬得紧。
耿照听得「典卫」二字,还以为露了形迹,片刻会过意来,想起方才投在帐
上的朦胧衣影,果与独孤天威所赐相类。王府的典卫袍服虽有明制,但王公显贵
们未必遵守,如流影城的便极华贵,暗想:「原来她领的也是典卫武衔。」这女
典卫也算是克尽职责了,若自己真是侵入行凶的歹人,肯定逃不过她的法眼,却
不幸遇上一名监守自盗、吃里扒外的坏主子……思虑至此,又不免生出一丝亲近。
公主火了,侍女们也不敢久留,匆匆闭起门扉,逃命似的走了个清光。
耿照松了口气,却听媚儿腻道:「小……小和尚,还要……我……还要……」
甜美的喘息未止,上气不接下气的嗓音宛若呢喃,听来倍加诱人,衬与她一双猫
儿似的如丝媚眼,当真是人如其名。
他本有此意,又将她双腿打开,握住纤细雪白的足踝,迎着媚儿狂喜兴奋的
迷蒙眼神,再次用滚烫的硬杵填满了她。
以「汲」字诀吸去媚儿的功力一事,耿照始终介怀。在他看来,这般行止无
异于贼,实在不够磊落。集恶一道纵非善类,但盗取贼物仍旧是贼,并不会成为
义举。况且汲字诀对媚儿的身体亦造成了损伤,断不可轻易揭过。在池里见到她
流泪的瞬间,他就想还给她点什么。至少,也要弥补她身子的损伤。
耿照在宝宝锦儿的体内培育阳丹,效果十分显著,媚儿身怀役鬼令根基,乃
罕见的纯阳功体,若以内力持续增强阳丹,于她大有补益。唯此法与碧火功的双
修法门不同,全由耿照一人推动,媚儿若于行功之间出手袭击,可是大大不妙,
又不能点了穴道来办;想来想去,只有将她干得手足酸软魂飞天外,再玩不出花
样,才能确保培丹的安全。
况且对男女交媾之乐,媚儿向来有不知节制的毛病,这法子用在旁人身上或
失一之荒诞,于她却是十分对症。
耿照与她尽情交欢取乐,将媚儿摆布得死去活来,才像抱稚子般让她坐在怀
里,如为雪艳青疗伤御寒的姿势,将龙杵深深插入膣中,抵着花心催动真气,在
玉宫内一点一滴化去阳精,截取先天之气,再以碧火神功搬运周天、予以增幅后,
重新聚于她丹田之中。
先前种在她体内的那枚丹核,这些日子以来与媚儿的纯阳功体相互感应,虽
无碧火神功增益,仍渐趋厚实,已不似初植入时那样虚无飘渺;稍一运功,丹田
中似有一枚豆粒大小、有形有质之物在滚动,一层层沾裹内息,越发厚实绵密。
「授胎截气」由同练碧火功之人以双修法门行之,效果快也好得多,耿照独
自催动,尚不及他与明栈雪合使的两成,果然印证了「碧火神功一人独练,须耗
费数倍光阴」的说法。但这个过程对耿照自身大有裨益,蚕娘所说的双修疗伤,
约莫如是;否则仅为媚儿培壮阳丹,又无丹气可采,对眼下来说毫无意义。
耿照又在她身子里射了两回,以提炼先天精元,再运气调理两人血脉,一边
壮实阳丹;忙到下半夜,好不容易大功告成。媚儿闭目细喘,盈乳起伏不定,泛
着潮红的俏丽脸蛋满足倦色,似已沉沉睡去。
耿照为她抹去汗水残精,揭被盖好,望着她甜美的睡颜,不觉生怜,低道:
“这么温温静静的,不挺好么?媚儿,你也是讨人欢喜的姑娘啊!」离榻前忽然
想起,又道:「其实我也挺惦记你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谢谢你……谢谢
你为我流的眼泪。」
正背转身去,碧火真气忽生感应,他侧身一让,一抹寒彻心扉的冷钢触感贴
背掠过,媚儿一剑刺空,降魔青钢剑在昏灯下泛着蓝汪汪的光芒,剑柄的黄穗坠
在雪白的裸里娇躯之前不住晃荡。
「你……你干什么!,
媚儿面露狠笑,苍白的面庞泛着晕红,美丽的淡褐眸中却绽异光。
「你很欢喜我,是不是,小和尚?」
耿照实在不知怎么回答。今晚在温泉池里的重逢,让他对媚儿有所改观,方
才凝着她酣睡的模样,甚至生出一丝丝心动——
耿照以为自己看透了她。直到此刻,才发现他对她其实一无所知。媚儿等不
到回答,面上的酡红慢慢褪去,咬牙轻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希罕。小和尚,
我早说了,有一天你落在我手里,我会挑断你的手脚筋、穿了琵琶骨,废掉你一
身的武功,让你知道得罪本王的下场……」
「还有割下来做「角先生」。」耿照提醒她:
……贵门有很厉害的妙法。」
媚儿脸一红,嚅嗫道:「那、那也不必啦……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啊!」
唰唰两剑,迳取小和尚的咽喉!可惜气力未复,不只是脚步虚浮,剑上更无威力,
招式徒真其形。
耿照不欲缠夹,信手勾转,轻轻巧巧夺剑弃地;双掌突入中宫,按住了绵软
的双峰,使的正是当日蚕娘传授的心诀。他掌心一吐劲,媚儿猛被抛回杨上,跌
落时也不怎么吃痛,只是余劲震得乳尖酥颤,两条腿都软了,忙环护双乳,夹着
腿心又羞又恼的模样极是可爱。
「你!使这种不要脸的贼路数,算什么……」忽然雪颈一歪,软软瘫倒,被
及时掠至的耿照接个正着,轻轻放落,幸未碰伤头脸身子。
绣榻与内室间隔着另一扇织锦屏风,他清楚察觉一缕指风透屏而出,点了媚
儿的昏睡穴。对方纵使修为高绝,能避碧火真气之灵觉,出招的瞬间不免起心动
念,气机仍与先天胎息相呼应。
——屏风后有人!
耿照单掌推出,屏风轰然倒地,内室床上一名小小的人儿坐起身来,一袭雪
白睡褛,披着狐毛披肩,用一根银绸带子束起的自发几乎曳地,比盖着腿儿的被
褥还要厚绵,不是马蚕娘是谁?
“前…前辈!」耿照省起自己又是赤身裸体,忙不迭滚回榻上,以被裹腰,
不用看也知模样狼狈得要命。「您……您怎么在这里?」
蚕娘轻轻巧巧地打了个哈欠。「睡觉呀!老人家睡得早。这会儿都几更天啦?」
几更天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这里……这里是鬼王阴宿冥的屋子……她…
…」
「我知道,也是「公主殿下」的屋子。」蚕娘揉揉眼脸,笑着瞟他一眼。
“这屋子的后院够大,能放得下我的向日金乌帐,便挑这儿落脚啰。要换了别间,
都摆不了我的帐子呀。」
「蚕娘一……一直都在这儿?」
「呵呵呵,老人家睡得很熟,什么都没听见哟。」
——她……她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这样没错!
「算算时间也该起来啦,便顺手替你点倒了她。」蚕娘掩口一笑:
“这丫头也是,天罗香的雪丫头也是……可不能教她们看见我唷。」
耿照微微一怔,便即明白。隐于暗处监察的桑木阴,握有媚儿的秘密并不奇
怪。为了让「观察」顺利进行,别让七玄中人知道桑木阴的存在,毋宁是更有利
的条件。
对七玄一切了若指掌的蚕娘,能明白媚儿在想什么吗?耿照将倒落的屏风扶
起,安置好昏睡的女郎,随手替她理了湿乱的浏海,喃喃道:「你我之间,真有
这么大的仇么?还要挑手脚筋什么的,唉。」
蚕娘拥着温暖的狐毛披肩,脚下趿着一双小巧可爱的软绸便鞋,啪答啪答走
出内室。她连就寝的装扮都是成套的,不知为何,一看就令人不由自主涌上睡意,
直想找一床舒适的被褥枕头窝着。
“这丫头啊,可是喜欢你喜欢得要命呢!」
耿照苦笑。「蚕娘就别消遗晚辈啦。她说要挑断我的手脚筋、穿了我的琵琶
骨,废掉我的武功……我并不想同她这样的,甚至想过行有余力,该将她导向正
途才是。如今想来,是我太天真了。原来她是这样恨我的。」
蚕娘「噗哧!」举袖掩口,半晌转过一双翦水瞳眸也着他,神情似笑非笑。
「兴许,这就是她表达“喜欢你」的方式呀。」
第九二折 君何有私,丁邪酉惧
耿照目瞪口呆。喜欢一个人,疼爱、照顾她尚且不及,怎能动手加害?世上
若真有这样的「喜欢」,那可比血海深仇还吓人。
蚕娘悠哉悠哉坐上绣榻,随手理着锦被上的绉折,像小孩在海边浇水堆沙似
的,渐渐在被叠上砌出媚儿丘壑起伏的姣好曲线,那一抹凹腰圆臀峰棱极险,看
得耿照下身发疼,只能辛苦猫着腰缩在床边。她抿嘴窃笑,垂眸道:“这丫头从
小养尊处优,无论在明在暗,都是一呼百诺高高在上的,你三番四次折辱于她,
偏又拿你没办法,你说她心里能舒坦么?」
那……那还是恨哪!」耿照越听越糊涂了,只能摇头苦笑。
「同集恶道折磨人的手段比起来,挑手脚筋跟穿琵琶骨简直不能算用刑。,
你说,这丫头还不心疼你么?」蚕娘笑道:「她想把你留在身边,又恨你折辱过
她,受不得你踩在她头上,唯一的方法,也只能断筋废功啦!既解恨,又保管你
以后服服贴贴,只能听她的话……啧啧,多么周折细腻、酸甜青涩的少女心呀。」
「您的口气听来相当幸灾乐祸啊!」
「反正我也是胡猜的。」蚕娘大方地耸肩摊手,精致绝伦的小脸上居然一点
也不红。「倒是你。你说想把她「导向正途」,在你心里,正邪忒容易分么?」
耿照脸一红,却无尺寸退缩,正色道:“这我也不敢说。但,只消不滥杀无
辜、不使残虐阴狠的手段,不对旁人之物存非分之想,安生过上日子,总好过现
在的集恶道。」
蚕娘微微一怔,仿佛被触动了心弦,片刻才「噗哧!」掩口,一本正经道:
「好啊,那我负责劝劝这丫头,你呢就负责同正道七大派说,说鬼王阴宿冥今儿
起退出江湖,以后要安生过日子啦!所有前愆宿怨大伙两免了罢。是这样么?」
耿照顿时语塞。蚕娘不是有意令他难堪,话锋一转:「集恶道那些鬼蜮伎俩,
她从小看大,早已根深蒂固地烙进小脑袋瓜里。也不是不能改,倘若你愿意一生
一世伴着她,时时纠正她的坏毛病,摆布得她神魂颠倒的,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兴许能改过来……问题是,你做得到么?」
“这……」
「做不到,你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得好。」蚕娘悠然道:「你是个负责任
的孩子,但负不了的责任硬要扛上肩,原本的一片好心也能坏了事,你须分清「
负责任」与「放不下」的区别。」
耿照听她口气温软,像一名殷殷叮嘱儿孙的慈爱长辈,胸中涌起一股暖意,
点头道:「多谢蚕娘,我会记在心上的。」原本心中诸多疑点,一下子便不好意
思开口质问。蚕娘仿佛看透他的心思,小手一招,抿嘴道:「过来!」
耿照围着薄薄的绣被坐在床头,闻言向床尾挪过些许。蚕娘个子娇小,便伸
直了手臂,羽根似的细嫩指尖离他老远,触之不着,笑骂道:「再过来些!蚕娘
又不会吃了你。」耿照讷讷挪近,双手捣被,老实巴交地坐上榻缘。
蚕娘伸长手也只能摸到他的眉眼,一拍他膝盖:「头低点。」见耿照依言俯
颈,才摸摸他头顶,一股绵和的内息透入,碧火神功的护体质气却未随之发动,
反倒脐间涌出奇异热感,似与化骊珠发生共鸣。
一诧回神,什么事也没发生。蚕娘眉花眼笑,亲热地摩挲他的头顶,嘴抿得
猫儿也似:「乖!这么听话,姥姥疼你。喏,途你个见面礼。」变戏法似的翻出
一套簇新的男子袍服,靴、带、单衣等一体备便。耿照连声称谢,赶紧到屏后换
上,里外无不合身,穿上衣服心里踏实多了,总算能与蚕娘好好说话。
按蚕娘的说法,鬼先生并未发帖给桑木阴——有无意图未可知也,但就算鬼
先生诚心诚意想邀桑木阴之主共襄盛举,怕也找不到桑木阴的据点。
「那他的打算是……」耿照蹙起眉头,蚕娘却蛮不在乎耸肩一笑,轻拂裙膝
:
「偷梁换柱呀!原本提灯笼的该是他安排的人,殊不知螳螂捕蝉,蚕娘在后,
我把那盏灯抢了过来,提灯的却是个死士,嘴里藏着剧毒,没来得及问话便自尽
啦!要不,该能探一探那「鬼先生」的底。」
这么说来,当时蚕娘也在场了。那妖刀……我到底……那时候……
一触及落水前的记忆断层,耿照头痛欲裂,双手几乎掐进颅中,仍不能稍止
那万针拨刺般的痛楚。
「好了好了,先别想啦。」蚕娘一拍他肩膊,绵和的内息与碧火神功发生感
应,耿照勉力凝神,运功调息,蚕娘又在他脑门、额头各击一掌,棉花般轻软微
凉的肤触极是宁神,逼出一头冷汗;陡然间一阵微眩,耿照歪头斜倒。
蚕娘见状起身,耿照恰恰扑倒在她胸前,被小小的白发女郎搂个正着。
她的身量宛若十岁女童,模样却是发育完好的成熟女郎,乳房比两枚毛桃大
不了多少,却鼓胀胀地撑出前襟,若放大(或说「还原」)成一般女子高矮,双
峰怕比染红霞、明栈雪还要挺凸饱满,堪与横符二姝一较高下。
耿照面颊一撞,触感极绵,兼且弹性十足,丝毫不逊少女,乳肌的温香以及
敷粉般的肤触透出薄褛,比枕头还要舒适。他靠了会儿才省起不对,忍着头疼挣
扎欲起,却听蚕娘噗哧一声,嗡嗡酥颤的语声自胸臆里透出来:
「慌什么?傻小子!蚕娘的岁数,做你姥姥都嫌太年轻啦,给姥姥抱一下有
什么要紧?乖!」两臂一合,将他抱入那双小巧玲珑、却又厚绵得极富手感的奶
脯,柔声哄道:「别怕,都过去啦!没甚好怕的。闭上眼睛歇一会儿,醒来什么
都好啦!」
这画面想来都觉荒谬—小小的女郎立在榻上,将巨人般的少年搂在胸前,细
细抚慰,耿照却无比安心,剧烈的头痛仿佛被她温柔的话语一一熨平,紊乱的呼
吸渐趋和缓。蚕娘见他已能坐起,这才松开怀抱,伸手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拍,耿
照「啊」的一声吐气睁眼,终于恢复。
「下在你这里的禁制很厉害!」蚕娘指着他的额角。「它越是让你想不起来,
你就会一面忍不住去想;在这疼痛、失神不住地反复当中,受到的控制就会越来
越深,就像蛛网、流沙一样,越是挣扎,禁锢的效果越发强大。这是利用人们对
「未知」的恐惧所设的陷阱。」
小小的女郎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微微一笑,一贯闪着恶作剧般狡黠光芒的美
丽瞳眸突然望远,仿佛望向一处人所难见的无有乡。
「「想不起来」并不可怕。就算……就算遗忘了重要的事,我们仍然活在当
下,记忆就像是酒,饮了会醉、会看见许许多多醒时看不见的东西,其中有些很
珍贵……但我们并不靠酒过活。若追寻遗失的物事需要付出过高的代价,或许应
该让自己接受「已经失去」的事实。」
耿照被她罕有的认真口气所慑,片刻才道:「可是……妖刀……」
蚕娘收回悠远的目光,似笑非笑地乜着他,抿嘴道:「可魏无音的记忆并未
告诉你,万一被妖刀附身该怎么办,你甚至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个「正常人」…
…若然不是,就要考虑如何自戕,以免遗祸天下了?好可怜呀!」
耿照瞠目结舌。她……她是如何知道「夺舍大法」的事?琴魔传功一事,他
只对宝宝锦儿说过,宝宝锦儿便是死,也决计不会泄漏给他人知晓。此事知情者
筒有沐云色,且不说七玄七派势同水火,就算沐四公子要说,对象也绝不会是蚕
娘。
蚕娘嘻嘻一笑,眯眼道:「蚕娘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你千万别这么惊讶。还
有你肚脐里的那枚珠子,它虽救了你许多次,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想把它拿出
来罢?」
耿照已惊讶得有些麻木。妖刀也好、化骊珠也罢,都是惊天之秘,纵使媚儿
沉沉睡去,匀细的轻酣清晰可闻,他仍不想在她面前讨论这些事。蚕娘读出他心
中所想,小手按着被上那团沃腴隆起,恰恰是媚儿侧卧时翘起的雪臀,笑道:
「别担心,我一直看着这丫头呢。她要是有一丁点装睡的形迹,我便一掌震
断她的心脉,保证干净利落。这样,你总能放心啦?」
耿照想起她也是七玄一脉,同属外道。集恶道残毒阴狠、天罗香损人益己,
连出身五岛的宝宝锦儿,也有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时候;同为七玄的桑木阴,有什
么理由在这种地方心慈手软?心念电转,突然明白过来,摇头道:
“这珠子蚕娘也取不出,对吧?」
蚕娘的笑意中露出一丝赞许。「好孩子!果然聪明。可惜啦,要是女孩子该
有多好。有部经书名唤(麓野乱龙篇),据说录有关于化骊珠的一切,封在一个
打不开的盒子里,谁也没见过,正是预备有朝一日,来应付你这种状况的,不幸
遗失啦!早知道当年便打开偷看一下。我怎就这么听话呢!」
天上不会平白掉下馅饼来,昨夜听蚕娘与那青袍怪客的对答,桑木阴身为七
玄中的隐密监察,非但不能插手七玄之事,历代宗主甚至立下誓言,绝不涉入武
林。按理蚕娘不能救雪艳青,甚至也不能管媚儿,但她既救了、也管了,显是二
姝与他有所牵连。
他耿某人一介无名小卒,何德何能,得蒙蚕娘垂青?自不是因为高大英俊,
只消虎躯一震、浑身便流出王霸之气的缘故,而是他身上有样东西,使蚕娘不得
不留意;那样东西若能离身,以蚕娘的武功之高,耿照的脑袋都能轻易摘下,何
况区区一枚化骊珠?推知她与漱玉节一样,对杀人取珠全无把握,不敢莽撞行事,
以免毁了珍贵的珠子。
既取不出珠子,化骊珠的话题就没有继续的必要。耿照暗自记下(麓野乱龙
篇)这条线索,又闪电发问:「那昨儿夜里,我是不是被附身了?」媚儿昨晚也
在现场,就算她还醒着,这事也不怕她听见。
蚕娘摇头。「我只见你持刀不久,便失神智。至于是不是给妖刀附了身,这
还说不准。那把刀在你手里能有如许威力,我料是神珠所致;崔滥月操纵火元之
精御刀的道理,与你用骊珠差不多,单以威能论,火精远不如骊珠。」
自知有妖刀以来,这是耿照听过最最务实的说法,连自称通晓妖刀一切的萧
老台丞,言谈间也未曾否定过「妖刀附身」之说;能做到眼见仍不为凭的,只有
一介女流的马蚕娘。她探了采他的脉,蹙起柳眉,片刻才摇头道:「你内力深湛,
意志坚强,又不是傻头楞脑的蠢材,要慑你的心智、如傀儡般操纵,实不是容易
之事。那叫什么「鬼先生」的,很有点手段。」
/
这也是耿照想知道的。「那鬼先生……究竟是什么来路?」
「他的「天狐刀」乃正宗心法,与你那不伦不类的捞什子快斩不同,单论刀
上造诣,已有狐异门先门主胤玄全盛时七、八成火候;那厮自称是狐异门后人,
看来不假。狐异门亡于六大派,其时玄犀轻羽阁已灭,白日流影城不成气候,故
只有六派。我记得胤丹书夫妇有个儿子,鬼先生的声音听来不过三十许,这条线
也未必对不上。」
当年「鸣火玉狐」胤丹书中计负伤,被六派高手围攻而死,「倾天狐」胤野
带着幼儿,一路逃到名刹行律寺请求庇护。大日莲宗消亡后,东海佛法不兴,由
来已有数百年,哪还有什么得德高僧?行律寺住持见她生得美艳,堪称倾城倾国
的尤物,不由得色授魂与,收容了母子二人;及至六大派人马追来,围得全寺上
下铁桶也似,又吓得魂飞魄散,欲将胤野母子交出。
其时寺中有来自白玉京祇物寺的鹅峰和尚,异族踏平白玉京、绝了碧蟾王朝
澹台氏的皇脉,祇物寺亦毁于战火;因故滞留东海的鹅峰和尚与弟子们西行无路,
暂且驻锡于寺中,听伤重的胤野怀抱幼儿叩门求救,遂将母子俩庇入禅房,由老
和尚出面与追兵交涉。
领头的埋皇剑冢台丞副贰「天笔点谶」顾挽松是东海出了名的酷吏,新朝肇
立,正需功绩来保乌纱,岂肯放过「诛魔」的机会?但鹅峰大师毕竟是央土名僧,
听说定王独孤容大力推广释教,正在营建的新都城内,东南西北四角将各修一座
佛寺,延揽由旧京流亡各地的高僧,指不定这只物鹅峰便是新朝未来的红人,不
敢太过无礼,耐着性子应付:
「大师有所不知,这妖女是邪派七玄出身,平生杀人无算,当中更有不涉江
湖的无辜百姓。便不说黑白两道江湖恩怨,大师讨保这小贱人,却要如何向枉死
者的父母妻儿交代?」
蹴峰垂眉合什道:「顾大人说得对极了。却不知此姝一命,能抵多少条?杀
她一人,能教诸多枉死者的父母妻儿都解恨了么?」
顾挽松早料到这老秃驴没这么好说话,冷笑道:「能杀她一百次、一千次,
下官一般的杀,可惜命只有一条。大师若说一命能抵千百条,下官亦无话说,就
当是这样罢。」
不料鹅峰竟点头道:「如此甚好。」返回禅房,不多时便牵出一名睡眼惺忪
的幼小男童,生得玉雪可爱,正是胤丹书与胤野的儿子。
众人不知他弄什么玄虚,鹅峰冷不防自袍底翻出一柄匕首,「噗!」刺入男
童左胸!男童连叫喊都来不及,小小的身子一阵抽搐,更不稍动。那小匕不过半
截筷子长短,形如发钗,剖面如棱,说足尖锥亦不为过,小男孩被一搠至柄,眼
见不能活了。
「一命既能抵千百条,就用这孩子的命来抵他母亲的罪愆,大人以为如何?」
众人都惊呆了,就算要斩草除根,这么小的孩子,多数人还是下不了手的,
这老和尚……也未免太毒辣了!
顾挽松骑虎难下,面色铁青,干咳两声,上前去搭男童的腕脉,身后顿时一
片交头接耳,连同来的五派人马都有些看不过眼。一人越众而出,朗声道:「顾
大人!我看……算了罢?终究……终究是个孩子。唉!」此言一出,附和的声音
此起彼落。
顾挽松冷道:「邵门主,你新掌门户,有些江湖上的事不大明白。邪派妖人,
连苗子都是黑的!若未根除,必成祸患。若令师尚在,又或你师兄屈大侠未死,
定不会说出这般话来。」
那青袍高冠、腰悬长剑的青年书生面色微变,拱手道:「顾大人既然这么说,
在下也不方便说什么了。只是圣人说「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此乃侠义道之根本,
失了这分计较,正与邪有什么分别?本门「咸」字辈七十三人,为诛邪魔前仆后
继,只我师兄弟三人劫余,剑下却不会杀过一名无辜稚子。今日之事,恕邵某不
再与闻,顾大人请了。咸周、咸元。我们走。」身后两名同样高冠服剑的青年齐
声相应,三人联袂离开。此举在人群中掀起骚动,众人议论纷纷:
「那便是青锋照的新门主么?挺有风骨啊!叫什么名字?」
「我以为屈咸亨死后,植老门主后继无人,恐难瞑目,不料尚有如此英侠!」
「看来下个月要在花石津举行的继位大典,得去瞧一瞧啦。」
「很是、很是……」
顾挽松冷哼一声,心底暗骂:「黄口小儿,沽名钓誉!」探得男童心脉渐止,
料想此伤无治,仍不肯干休,沉声道:「大师不惜杀人,也要庇护那妖女么?」
惊峰一愣:「莫非这条性命还不够抵?贫僧明白啦。」横抱男童返回。片刻
房中传出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弟子们急唤:「师父……师父!别……」液虹酿
上门窗,墨浓欲滴,直到点点鸟红渗出窗纸,房外诸人方知是血。
咿的一声门扉打开,惊峰由一名弟子搀出,老禅师半边的袈裟染满了鲜血,
桔瘦干瘪的面容上却无血色,慢慢捱到顾挽松面前,笑道:「一命不够抵,再添
一命也就是了。」血淋淋的袍袖一翻,掌中赫见一团粉红黏糯、肉块也似的物事,
头大如蛙、双目紧闭,身上依稀伸出细小的四肢,肢上趾粒宛然,竟是一员人形
胚胎。
「那位女施主的腹中已有数月的身孕,既成人形,也是一命,如数抵与大人。」
饶是刀口舔血、剑尖搏命的江湖人,也没几个见过生剜的胎儿,水月阵营那
厢反应最快,几名女弟子尖叫一声,软软瘫倒在师姊妹怀里,其中不乏成名女侠。
连人称「顾铁面」的顾挽松都变了脸色,小退半步,成名的矿铁判官笔已握
在手中,喝道:
「大师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
鹅峰却不搭理,迳颤着手掌遍上胎儿,笑道:「要是还不够,适才女施主砍
了我一刀,待血流干,也是一命。」慢吞吞撩起侩袍,隐约见得腹间血肉模糊,
令人沭目惊心,众人才知他满身血渍,有大半却是自己的。鹅峰年老,没七十也
有六十许了,胤野死前拼着余力出刀,不容小觑,只怕这老和尚命已不长。
顾挽松料不到他舍命相陪,又惊又怒:「疯和尚!」恐被鹅峰连累,见责于
新朝亲王,赶紧率众离开。
鹅峰大师卧榻月余才咽气,圆寂前果然接到朝廷诏书,延任为国寺住持,弟
子忍悲扶棺上路,将恩师的遗体送往新都。至于剖腹取胎一事,谁也不敢再提,
自然也无人知晓婴尸、童尸,乃至女尸的下落。
耿照不由得沉吟起来。
「………如此说来,胤野也可能还在人世了?」
「聪明的小子!——蚕娘嘻嘻一笑。「鹅峰是狠角色,用自己的死,掩去这
把戏里最大的痛脚——从头到尾都没有胤野被开膛剖腹的目证。「取胎」云云,
不过是老和尚自导自演的独脚戏。」
若取胎是假,刺死男童的惊人之举也可能是障眼法,那孩子或许已平安长成,
在世上某处过着安生的日子。真正为了这出戏献出生命的,只有奇书异行的惊峰
老和尚一人。
「刺心截脉而不死的武功,光我所知就有五六门,并不罕异。」蚕娘沉吟道
:
「但变出一只胎儿什么的,我便想不透啦。开腹必死无疑,他若无意取胤丫
头的性命,必不是真剖了她的肚子;既然如此,除非禅房里还藏有另一名孕妇,
否则仓促之间,哪来的胎儿可取?这些年我想破了脑袋,总猜不出他是如何办到
的。央土高僧呀,果然名不虚传。」
「他为何要这样做?」
「说到底,终归还是救人罢?」蚕娘摇头,笑容沉落,轻声道:
「他不仅要救胤野母子,可能也想救东海七大派。胤野那丫头,可不是简单
的人物,凭她的本领,若侥幸未死,早将东海闹个天翻地复。三十年来狐异门始
终悄静静的,若非她当日已死在行律寺,便是老和尚以一条性命,换得她甘心蝥
伏三十年……毕竟,这段冤仇是不能消解的。」
「狐异门」三字在东境武林几乎成为禁语,无论黑白两道,谁都不轻易提起,
当年的恩怨自也无从知悉。耿照被勾起了好奇心,大着胆子问:「三十年前妖刀
初定,理当休养生息才是。狐异门究竟干下什么坏事,惹来六大派联手铲除?」
蚕娘淡淡一笑,眸里却殊无笑意。这是耿照自识得她以来,初次在那张精致
绝伦的秀美小脸上,看到这么冷蔑的神情,仿佛微勾的嘴角只是为了掩饰切齿之
恨似的,教人不寒而栗。
「胤野这辈子干过的错事可多啦,但一条条加总起来,及不上嫁错一个丈夫。」
蚕娘道:「而「鸣火玉狐」胤丹书这辈子所犯最大的过错,便是误把所谓的
「正道中人」,当成与他自己一般的光明磊落。」
耿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蚕娘却只一笑,带着怀缅的神光望向远方。
「胤丹书那小子不错,我一直很欢喜他。他要是女孩就好啦,我早带了他回
宵明岛,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说不定……说不定还能有个善终……」忽然闭
口别过了头,捏着袖子轻轻拍打杨缘,久久才道:「傻呀,他。老犯傻。世上…
…哪有忒多好人?」
狐异一门从上到下,俱都以「胤」为姓,其中阶级森严,不若寻常宗族讲究
血裔人情。胤丹书出身卑微,父母都是门里的贱役,从小就过着饥驱叩门的日子,
他却始终保有开朗乐观的性格。
后得异人传授「天复神功」,打通全身筋脉;服食冰川寒蚊与赤艇火蝎的水
火内丹,两股剧毒在他体内交融撞击,相互化消,如得一甲子的功力;无意间闯
入医怪袁悲田与死魔盛五阴的赌局,习得「吹毛片血之剑」与「生生无尽之刀」,
又于三奇谷后的禁地白骨陷坑得到稀世宝刀「珂雪」……机缘之奇、遇合之巧,
当世不作第二人想,终成东海新一代的顶尖高手。
「你别以为他是运气好。」蚕娘笑道:
「那小子有副好心肠,凡事都为别人着想,才能逢凶化吉,福星高照。」
耿照心念一动,拊掌大笑:「我知道啦,那传授他「天复神功」之人,便是
蚕娘吧?」适才蚕娘曾说「带他回宵明岛」云云,若其时胤丹书神功既成,又或
已执掌门户,带回宵明岛又有何用?故两人相识,定是在胤丹书武功未成之时。
蚕娘每每说起此人,总是心绪波涌,感慨万千,却非是男女情愫,而是淡淡
的惋惜和哀伤。两人若有传功授艺的情分在,一切便说得通了。
果然蚕娘瞟了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啧啧摇头:「我本以为你们俩挺像的,
如今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你的样子比他蠢,可脑袋瓜子比他灵光多啦。」耿照
哭笑不得:「蚕娘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
胤丹书离开三奇谷白骨陷坑后,在江湖上做了几件大事,渐渐崭露头角,更
机缘巧合赢得了胤野的芳心。
被时人誉为「外道第一绝色」的「倾天狐」年方少艾,却与出身微贱的胤丹
书不同,乃狐异门之主胤玄的独生爱女,武功、心计均为新生代翘楚。狐异门身
为七玄第一大势力,说她是邪道明珠亦不为过,论权柄、尊贵以及受注目之甚,
怕连公主娘娘也比不上。
这等天之骄女,偏偏爱上了楞头楞脑的胤丹书。
两人几经波折,终结连理。胤玄临终前将狐异门的大位传给了这位又爱又恨
的女婿,私下叮嘱心腹:「此后他便是尔等新主,不可有贰心。他若做了什么蠢
事,记得总要留……留一条后路,以备不测。」断气之时双眼犹睁,竟是不能暝
目。
胤玄的忧心并非是空穴来风。
「最大的问题,在于胤丹书是个好人。」蚕娘叹了口气。「他行侠正义,磊
落光明,比正道七大派的人还像正道,这样的一个狐异门主搞得大伙儿都很尴尬,
过往那些规矩、立场什么的,仿佛一下全乱了套。
「我瞧胤野那丫头倒挺开心的,她是根正苗直的胤家人,没准儿比她爹还纯
正,身上流着「唯恐天下不乱」的血。狐的本性原就是混沌迷乱,半点儿规矩也
不想守,看着七玄七派尴尬的模样,对她来说可能同大杀四方差不了多少,反正
结果都一样,她也乐得当听话的小女人。」
但英雄终归需要舞台。就在这时,妖刀降临了东海。
胤丹书的胸襟与气度,是最终促成狐异门与七大派合作的关键,天罗香、五
帝窟等台面上活动的七玄势力,也都在狐异门的号召之下,投入对抗妖刀的圣战。
胤丹书夫妇皆真有入选「六合名剑」的实力,但因预言之故,将最后一席的
名额让给了「刀魔」褚星烈,狐异门另有重要的任务在身。
「什么任务?」
「刨根。」蚕娘道:「狐擅于追踪捕猎,较之凶猛的狮鹫虎豹,狡智更高,
乃是最好的猎手。当时七大派中有些脑子没坏的,都认为要彻底弭平妖刀之祸,
须得正本清源,找出妖刀的源头——是谁放出了妖刀?为何要放出妖刀?怎么放
出妖刀的……把这些都弄清楚了,才能真正平息祸端。要干这事,还有哪个比狐
异门更适合的?」
「那么……他们找到了么?」
蚕娘沉默片刻,才道:「从后来狐异门被灭一事看,我认为胤丹书就算没找
到,说不定也很接近,因此得祸。正道六大门消灭狐异门的理由之一,即是怀疑
狐异门是妖刀的始作俑者,栽赃的手法之粗劣无聊,令人啼笑皆非。」
耿照在横疏影处听过这个说法,当时并不觉得有异,经蚕娘一点拨,才发现
其中矛盾:狐异门若是放出妖刀的元凶、在台面下操弄阴谋,该是最警醒的一方,
怎能教六大派偷袭得手?更别提狐异门在圣战之中亦损失惨重,「放出妖刀」云
云,明显只是杀人的借口。
狐异门的措手不及、以及当时并没有以妖刀或相关之物进行抵抗,在在都已
证明了狐异门的清白。也难怪蚕娘说“这段仇怨无法消除」,无论是狐异门或胤
丹书,都蒙受了不白之冤。
「据我后来访查所得!」蚕娘淡然道:「当日力主消灭狐异门的,乃青锋照、
赤炼堂两家,其时邵咸尊、雷万凛初掌大权,经年压在他俩头上的老不死们,泰
半亡于妖刀之战,年轻人憋得狠了,好不容易逮到大展拳脚的机会,自是不肯放
过;就算没事,只怕也硬要搞出事情来。
「水月停轩的杜妆怜本就是「六合名剑」之一,这丫头自来杀性极重,会同
意剿灭狐异门,并不令人意外;埋皇剑冢主事的顾挽松,他的盘算恐怕是最露骨
的了,想用「剿灭邪道」这条功绩,在新朝继续戴稳乌纱帽。
「观海天门份子庞杂,门下与七玄中人结怨最多,想来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
由。最令我讶异的,反倒是指剑奇宫。」
奇宫与七玄俱都是鳞族一脉,平日倒也罢了,但妖刀初平,狐异门又出了大
力,以琴魔魏无音的狂狷之性,能容得下以「莫须有「的罪名、随随便便对妖刀
圣战中并肩作战的盟友刀剑相向么?
「妖刀战后,魏无音在病榻上躺了大半年;他能撑着爬出鬼门关,还活转过
来继续纵横江湖,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当时奇宫当家作主的并不是他。」蚕
娘看出他的疑惑,正色道:「据说当时,除魏无音以外的紫鳞绶长老一致决定对
狐异门用兵,以指剑奇宫派系之倾轧,这又是一件令蚕娘想不透的事。魏无音死
前把平生所知都传给了你,你能想得起任何有关的线索么?」
耿照茫然摇头,益发不解。
这样看来,在当时双方均元气大伤的情况之下,六大派都没有非消灭狐异门
不可的理由,但他们却都这样做了。而同为七玄的其他外道,也没有对狐异门伸
出援手……「唇亡齿寒」忒浅显的道理,连三岁小孩也懂得。究竟是什么,让它
们不约而同背弃了如日中天的狐异门?
「因为恐惧。恐惧像胤丹书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改变这个世界。」
面对耿照的错愕,小小的白发丽人显得从容而恬静,敛起了一贯的俏皮,娓
娓说道:
「他武功超卓,却不想以力服人,不只是讲道理,而是真心希望所有人过上
好日子。武林人争得半死的名头、恩怨,在他看来毫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日子过
得安生。为此他愿意包容,愿意倾听,该放下的时候全都能放下,因为人命关天,
因为世有正道。
「所以七派也好、七玄也罢,全都怕他怕得不得了。再这样下去,正与邪的
壁垒便模糊了,除非它们也变得和胤丹书一样,否则江湖人会清楚地知道——或
许他们本来就知道,只是别无选择——什么正邪黑白都是假的,他们不必被逼着
选边站;而不愿继续忍受的人,便会向胤丹书那样的人靠拢。你觉得无论七玄七
派,它们最后还会剩下什么?」
蚕娘露出淡淡的讽刺笑容。
「这,还不够教人胆寒么?胤丹书之可怕,尤甚妖刀千百倍呀!」
耿照忽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
就是这么无耻而荒谬的理由,夺走了蚕娘所钟爱的忘年小友么?耿照在她眼
底看到一丝乍现倏隐的刺痛。
蚕娘轻轻叹了口气。
「其时我自己清楚,这不过是气话罢啦!胤丹书会死,只因为他太天真。江
湖是个讲实力的地方,他的实力还不足以压服七大派,却妄想与之合作、和平共
处,原本就要有兔死狗烹的觉悟;想以包容化解对立,更是取死之道。」她抬起
澄亮清澈的眼眸,定定望着他:
「所以我方才问你,要将媚儿丫头「导向正途」,你凭什么?死无葬身之地
的胤丹书,便是她的榜样。你做好了将她带向正途的准备了么?」
耿照浑身巨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从前还在流影城时,他的世界非黑即白,
没有丝毫的模糊暧昧;然而闯荡至今,耿照已渐渐能领会蚕娘话里的沉痛之意。
胤丹书毫无疑问是个好人,他的理想更是令人打从心底佩服,然而只有理想
并不能成事。
他忽然想起了慕容柔。在旁人眼中,镇东将军古怪、蛮横、偏执得不近人情,
苛厉猛毒,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殊不知,慕容柔心中的理想极大,为了实现他那
在有生之年几乎不可能办到的蓝图,才有众人眼里那刁钻难缠的煞星慕容柔。
——你做好了将她带向正途的准备了么?
蚕娘那发聋振迹的一问,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久久不能平复。要完成胤丹
书的理想,成就一个不争、不构、不欲、不私的武林,需要什么样的准备?如惹
老台丞般统合七派,令其一心,还是像鬼先生那样,成为邪道七玄的同盟共主?
或者,需要一个比七派七玄加起来都还要庞大的组织,才能避免重蹈胤丹书
的复辙……当耿照意识到时,不禁微露苦笑。这份野心,可比萧老台丞或鬼先生
要高得多啦,连他们那样的人都未必敢作如是想,放眼世间,谁又能办到?
少年昏昏沉沉地胡思乱想着,直到蚕娘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
「……我曾经对自己说,若胤野那丫头来找我,我就替她报仇。」小小的女
郎咬牙轻笑,难得露出一丝苛烈的神情。「就当是我为来不及出手救她夫君,所
致上的小小歉意。」
这个疑问,其实一直存在于耿照心中。
以蚕娘的武功,就算不能插手武林事,要在危急关头救出胤丹书一家三口,
并非全无可能——「不得插手武林之事」这些条陈要如何解释、遵行,本就取决
于蚕娘的判断,她出手救过雪艳青、救过耿照,对付使青狼诀的青袍怪客,显然
「如何遵守」有着很大的模糊空间。对照现令她时时懊悔低回的模样,当年之未
救似非不为,而是不能。
果然蚕娘点了点头,垂眸道:
「那时,本门遇上一个极厉害的对头,那人潜入桑木阴在东海的据点,无声
无息杀光了所有人——你该不会以为几百年来点滴不漏监控七玄,靠蚕娘一人就
够了吧?我们这一派,原本是人丁兴旺的唷!
「等我赶到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啦!撞着那人正要抽身,便与他打了一场。
谁知他不是失风被逮,而是在现场布置陷阱,专程等着我的,我一时失察,
被他打成重伤,本门至宝也被夺走啦。幸而历代蚕娘保佑,我拖命逃回了宵明岛,
直到现在,才又重新踏上东海道的土地。」
蚕娘博通百家,武功深不可测,那人竟能将她打成重伤,虽说用了阴谋诡计,
这份能耐也是当世罕有。她在与世隔绝的宵明岛养伤,错过了拯救胤丹书的时机,
如此巧合,也只能说造化弄人,天亡狐异门了。
「是啊,这也太巧……」蚕娘忽然闭口,睁大明眸,仿佛想起起了什么。耿
照不敢惊扰,静静坐在一旁,半晌蚕娘叹了口气,喃喃道:「若能多想起些事来,
那一就好啦。是了,刚说到哪儿啦?」
「说到胤丹书。」
两人又随意聊了会儿,多是三十年前的武林掌故之类,耿照却心不在焉,不
住转着别样心思。
蚕娘说老胡传授的「无双快斩」,脱胎自狐异门嫡传的「天狐刀」。这路刀
法连胤丹书都是跟妻子学的,据说临敌罕用,讲起鸣火玉狐的成名武功,多半想
到百毒不侵的水火真气、得自死魔医怪的杀剑活刀等。胡彦之与鬼先生能使天狐
刀法,定与胤野脱不了干系。
——鬼先生,会不会就是老胡?
这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恍若冤鬼缠身。
能与之相抗的,除了和老胡同生死、共患难的过命交情,还有最后一道有力
的屏障。按蚕娘所说,三十年前狐异门复灭时,胤丹书夫妇的独生爱子约莫三、
四岁的年纪,可能还要更大些;他若未被鹅峰杀死,如今该是三十出头的青年。
耿、胡二人结拜时叙过长幼,老胡自称廿五,就算酒色不禁、奔波风尘,脸
天生比别人老,也决计没超过三十岁,不会是狐异门的遗孤。「他能教我无双快
斩,旁人也能教他天狐刀」——思虑至此,看似解了套,却又衍出另一处症结:
要揭开鬼先生的真面目,老胡恐怕是重要的关键。就算他不是狐异门的人,
也必与鬼先生有关。
蚕娘看出他神思不属,轻轻打了个哈欠,揉眼道:「快天亮啦,老人家要补
眠,睡眠不足对皮肤可不大好。这些十几二十岁的坏丫头,背地里都嫌我老呢!
唉。」踢掉便鞋,揭开锦被钻进去,与媚儿并头而卧。
耿照差点没晕倒。「蚕娘!睡这儿……不太好罢?」
且不说天一亮侍女们进来看见,光是媚儿醒过来,怕又是一场骚动。
蚕娘裹被背过身去,把脸蛋埋进了媚儿雪白温香的奶脯间。她的脸比女子的
柔荑还小,更衬得媚儿双峰巨硕,细小的白发女郎仿佛对这两只「枕头」间的腴
缝极是满意,美得扭动小腰,小脸在她乳间翻来转去连蹭几下,浑圆的屁股一翘,
自锦被上浮凸而出,曲线之诱人、尺寸之小巧,竟无半分真实感。
「蚕娘睡这儿有甚不好的?你睡这儿才不好!去去去,客满啦!明日再来,
包管向隅!唔……好软、好香哟!这丫头真是……呵呵呵……」
——你逢人感叹「可惜不是女孩子」就为了这种事吗?这是什么嗜好啊!
想起她本领通天,实在轮不到自己操心,正好把雪艳青跟媚儿这俩烫手山芋
一股脑儿扔了给她。耿照本欲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忽听蚕娘闷声咕哝,如吐呓语
:「……雪艳青……在那里……你记得……别让人……」
「可以把脸移开再说话么?呼噜呼噜的我听不见。」
「你一点都不可爱。」
她恋恋不舍地止住「暖枕」的动作,歪着精致的小脑袋道:「我说,雪艳青
那丫头蚕娘不方便带在身边,先把她藏在那里。你记得天亮前给她挪挪位子,别
让人给发现啦!」
耿照听得眼都直了。
「那里……是哪里?」
「喏,就是那里呀!」蚕娘嘻嘻一笑,葱芽儿似的指尖往门外一比:「那头
山顶上,有间又红又大、金碧辉煌的四方阁子,那儿房间多,我给雪丫头找了间
宽大舒适的,里头有个水灵水灵的丫头,雪肤花颜,脸蛋儿美得真是没话说哟!
还有还有,她那双奶脯又大又绵,比媚儿丫头还要丰满……」
◇◇◇
(可恶!)
他「砰!」一声破门飞出,身形已在檐外,坠下的瞬间足尖微点,整个人掠
上墙头。
借着月光远眺,果然前方山坳里灯火通明,谷中仿佛掘出巨大的黄金矿脉,
黄澄澄的光晕由下而上,映出曲折的棱峰,当中矗着一座彤艳高阁,无论是主体
的丹朱抑或妆点的金绿二色,俱都溶于灯华里,同成为这伟大辉煌的一部分,正
是皇后驻跸的栖凤馆。
从方位推断,媚儿所在的这座温泉独院在栖凤馆背面,两地相距甚远,当中
山路高高低低,夜里并不好走;此间耿照从未履至,故尔不知。他辨明了方位,
不敢一再作停留,忙施展轻功,朝栖凤馆掠去。
他的轻功出自明栈雪调教,深得天罗香「悬网游墙」精要,于廊庶墙檐间趋
避若飞蛛,然而长途跋涉,悬网游墙便无用武之地,靠的还是碧火功的悠长内力。
山谷四面夜幕低垂,却是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再过半个多时辰天际浮露
鱼肚白,栖凤馆里外开始有人走动,便似明姑娘那般神出鬼没,也不能进出如无
人之境。
更何况馆内还有剑法超卓的任逐流,皇后娘娘身边,亦不知有多少深藏不露
的高手。蚕娘把他带到媚儿处已够匪夷所思了,不辞辛苦把雪艳青弄进栖凤馆,
简直不知所谓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关于这点,蚕娘倒是脸不红气不喘,振振有词
:
「媚儿这丫头呀,恨死雪艳青啦!你把吸血蝙蝠和蜘蛛精放一块,屋顶都能
掀翻了去。到时候蚕娘又不能出面,你来给她们揍一揍消消气可好?」
「都是你的话!」
——她……她绝对是故意的!一定是!
蚕娘情报精通,几无不知道的秘密,一路尾随他至此,窥得他与横疏影的关
系也不奇怪,才故意把泡完温泉的雪艳青藏到横疏影的房间里。耿照从没遇过这
么喜欢恶作剧的前辈高人,比起蚕娘,漱琼飞所能制造的灾难不过是一碟小菜,
简直跟吃长斋的老太婆没两样。
横疏影不通武艺,倒不怕对雪艳青如何,他担心的是:万一雪艳青突然醒过
来,在状况不明的情况下,突然对姊姊动上了手,那可怎生是好?
栖凤馆已是热门熟路,他潜入守备宽松的院墙,这回没有任逐流出来搅局,
轻易攀上楼顶,由窗台钻进西侧厢房。那镂窗并未关闭,夜风吹得纱帘婆娑,桌
顶的灯焰早已灭去,连最后一丝余袅都被风拨散,烛芯冷透,房中不闻烧烟气息,
距窗启已有相当辰光。
绣榻上横陈着一人赤裸娇躯,仅以薄被轻复,其下露出一双修长光滑的玉腿,
遮也遮不住;虽然躺下摊平,双峰仍是圆腹尖顶的泪滴型,在被上堆出满满的两
座,正是被劫来此间的雪艳青。
蚕娘的闭穴手法闻所未闻,怎么推血过宫都无法解开;强以碧火功冲开,又
恐伤及经脉,幸而雪艳青呼吸平顺、脉象稳定,内伤颇见好转,若能好好睡一觉,
对伤势大有裨益。
雪艳青没事了,横疏影却不见踪影。他强迫自己不得慌乱,一一检视房中各
处。
镂窗大开一事,令耿照颇为上心。
蚕娘夸过横疏影的相貌身段,却未必是携雪艳青过来时才见的,她跟了耿照
好一段时间,恐怕已识得横疏影。要做到来去无踪只一个法门,便是「维持现场」
;蚕娘离去时若未闭窗,只因来时,窗便是开的,而当时横疏影已不在房内。
宽敞富丽的厢房以数重屏风相隔,分割成几个独立区域,有起居待客的小厅、
就寝的内室、侍女的睡房,当然也有更衣置物的小空间。横疏影的衣物折叠齐整,
一套日常穿着的衫裙披在更衣处的屏风上,没有受迫遇袭的凌乱,只见离开之仓
促。
她的绣鞋褪在屏下,一袭夜里经常披着挡风的连帽大氅不见踪迹,显是换了
外出的装束。奇怪!这个时候了……姊姊却要往哪里去?阿兰山毕竟是荒郊野地,
她独自夜行,会不会遭遇什么危险?
仿佛要挥去这荒诞的念头,耿照随手打开衣箱,翻着箱里的衣物。若能找到
那件连帽鸟氅,就能推翻「横疏影在外头」的假设,又或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指
明横疏影的下落——
直到指尖摸到箱底的一个怪异凸起为止。
那是枚装了机关卡榫的活扣,耿照对这种装置非常熟悉。如非走得太匆忙、
没将卡榫确实按落,不知情者要在整摞叠好的丝绸绵纱下摸出开启夹层的准确位
置,实非易事。耿照拨动机簧,「喀啦」一响,衣箱底侧弹出暗格抽屉,散出一
缕奇异的腥甜浓香,屉中置着一只宽扁的乌檀木匣,匣面比流影城执敬司的帐本
略大,侧启处有个小小的玄铁锁头,连着匣上的铰炼都是极不易破坏的特殊形制,
耿照在铸炼房多年,一眼便知所贮非同小可。
不知幸与不幸,兴许真是太过匆忙,又或横疏影对暗格之隐密极有信心,竟
未将锁扣上。耿照着魔一般,回神时已将檀木匣拿在手上,缓缓揭开;喀搭一声,
一物坠落在地,他却没能分神观视,双眼直勾勾地瞅着木匣,目瞪口呆。
匣里什么都没有。该说是原本贮于匣中之物,如今已被取走,这才露出了底
下的奇异衬垫——
一
那是一张人的脸。
色如鲜血的猩红绒垫凸出匣底,浮雕成人脸形状,大小与真人的脸孔相仿佛,
五官维妙维肖,依稀是横疏影那倾倒众生的容颜。耿照转念会意:匣中所贮,必
是一张面具!是依着姊姊的脸孔打造的面具,衬垫才会与她如此肖似,以便贮放
时嵌住面具,不令动弹。
而开匣时掉落地面的,除了一枚横疏影惯用的发簪外,还有一小片淡绿色纸
头,约两指幅宽,烧得只剩指节长短,笔迹如刀戟般森然纵横,仅能辨出「后处」
两字;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后处……后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强烈的不安在少年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一直不知道,原来横疏影藏着这样
的秘密,连对他都不会说过。这乌木匣里装的,会不会只是一只精巧的玩物,就
像流影城里独孤天威搜集的那些助兴淫药一般;而横疏影非是变装外出,暗行什
么不可告人之事,她仍在这栖凤馆中,去陪皇后谈谈心聊晚了,才联床歇息……
(等一下!)
「后处」二字,会不会是「在皇后处」的意思?
难道这张纸条,是姊姊专程留给我的?要我去……去皇后处寻她?
耿照心中闪过无数念头,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将榻上的雪艳青藏入更衣处的
屏风后,以免被人发现;安排停当,悄悄推开一丝门缝,直到确定廊间无人,一
闪身便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