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风月江湖路(全本)-28
第50章阴谋
他脑中一个激灵,登时想起今夜和初荷入“洛神园”察访敌情,被发现后遭人追杀,自己使一招“单臂流星”和漕帮老大在游廊顶上对了一掌,力所不逮之下被打下池塘。自己还活着,那么初荷呢?
方学渐心中一急,也顾不得那个阴森森的洞口,双臂划动,正要浮出水去,蓦地右腿一沉,已被两条胳膊紧紧抱住。他心下一喜,还以为是初荷,伸手下去一摸,却摸到一只鼓囊囊的酒糟鼻子,与初荷挺直小巧的琼鼻相去何止十万八千里?
那人水性颇佳,双臂用力一拉,硬是不让他浮上去透气,却不料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拳头,砰地击在他的鼻子上,好像被一个铁锤重重地敲了一下,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眼前斗转星移,晕死过去。
方学渐怕误伤初荷,摸准之后再挥拳头,砰砰两拳,解决掉两个上来纠缠的家丁,一拳打碎他的下巴,另一拳正中那人的太阳穴,脚尖猛地一点,哗地浮出水面。
池岸上盘绕着一条长长的火龙,游廊、小桥和假山旁围着无数观看好戏的男女,呼喝笑骂之声不绝于耳。火把、灯笼的光亮流上水面,如一层浮动的血。
“那个男的在那里,快抓住他!”
“千万别让他跑了,有了一百两银子,‘怡情馆’的小浪蹄子玉玲珑,她的两只香喷喷的大包子有一个月可以啃了。”
在水面游弋的十几个帮众发现了方学渐的踪迹,登时手脚并用地朝他游来。
方学渐重重地喘了两口气,目光在池面上迅速扫了一遍,不见初荷的身影,知道她还在水底,正要潜入水下寻找,已被一人拦腰抱住,往下用力拉扯。他左手往下一探,居然摸到一个明媚灿烂的光头,右拳毫不迟疑地砸在他的后脑上。
这人要是学过“三十太保横练”多好啊,可惜来不及了。咚的一拳,抱住方学渐的手臂立时变成了两条受潮后的油条,松垮垮、软塌塌,没有丁点的力气,身子摇晃着滑下,无声地躺倒在池底。
方学渐潜入水底,在淤泥上摸索着爬行,一路上拳打脚踢,所向披靡,又送了七、八条新鲜的人命给阎王爷。
忽觉前面水流汹涌激荡,一些细碎的烂泥沉渣不住往脸上飞来,躲不胜躲。
浑浊一团的池水中,隐约有几条灰扑扑的人影在那里翻来滚去,好像在争夺什么东西。
方学渐心跳如鼓,怕是什么巨蟒啊、怪兽之类的在前面兴风作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战战兢兢地爬了三尺,突然一条腿子猛地踢来,在他头顶上重重地踹了一脚。
方学渐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这一脚却是从天而降,一不留神中了一招,整张面孔一下埋入河床之中,啃了一嘴的泥。
“啵”的一声,从淤泥里拔出脑袋,方学渐好不容易吐出嘴里的烂泥,斜刺里又是一脚飞来。这次他有了防备,一招“双拿推手”双掌前后推出,握住了那只踢来的小腿。
小腿入手,顺势就要使出下一招专门断人筋骨的“金丝缠手”心中蓦地一亮,只觉右手握住的脚脖子纤细而圆润,左掌握住的腿肚子绵软又柔滑,不正是自己的亲亲大老婆初荷?
心中大喜,忘了这是水底,张口呼喊,一口污浊不堪的池水倒灌而入,急忙收敛心神,却不料初荷另一脚来,钩住他的脖子,猛地一拉,方学渐的脑袋和河床中的烂泥又来了一下深层次的接触,印象深刻。
为一千两银子的赏金,七、八个壮丁虽然早早就把初荷擒获,却各不相让,在那里你死我活地来回争夺,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个个鼻青脸肿,龇牙咧嘴,弄得半个池塘乌烟瘴气,最后一一断送在方学渐的“罗汉打牛拳”下,死不瞑目。
这对苦命夫妇一路上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游到岸边,岸壁上那个黑咕隆咚的圆洞还露在那里。经过这一阵搏杀,塘中的家丁还剩下寥寥十数个,如果空手较量,对方学渐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两人游上水面,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耳听一人高声喊道:“兄弟们,拿起家伙,帮主有令,杀死男的赏一千,杀死女的赏一百。”
几十条汉子轰然答应,脱下衣裤,拎起寒光闪闪的铁叉、长矛和钢刀,蜂拥下水,水浪激扬澎湃,朝两人杀将过来。
方学渐的身子浸在冰冷的池水里,额头上却直冒热汗,伸手抹去一把不知是水珠还是汗珠的液体,眼前是一排气势逼人的汹涌怒浪,浪尖上闪耀着一根根獠牙似的锋利尖刺和雪亮刀刃,越来越近,择人而噬。
他的心头一阵发毛,回头查看小山包上的竹林,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排列异常紧密,把斜斜照射过来的月光遮得严严实实,也不知有几千万棵?
晚风拂过竹林,残叶婆娑,沙沙声响。方学渐心中一声长叹,肥一点的猴子都爬不过去,何况两个发育端正的成年男女?……二丈八尺,二丈七尺,二丈六尺……
方学渐拉了初荷的小手,悄悄潜下水去,指指那个仅容一人进入的洞口,让她先爬进去,自己脚前头后地倒爬进洞,双手在洞壁上一阵摸索,寻到一块巴掌大的突出石块,用力一压,又是“轧轧轧”地一阵响,那块巨石一点点移回来,封住了洞口。
所有的嘈杂和喧嚣都被挡在了外面,洞中漆黑无比,鼻子什么时候碰上墙壁都不知道,只能靠个人的感觉慢慢爬行。这圆洞径长三尺,正好够一个人爬行,触手处坚硬平滑,好像平常走惯的石板,上面生了一层粘糊糊的泥苔,却仍能清楚地觉察出这是一条人工开凿出来的隧道。
起先的四、五丈路不住向下倾斜,转了个弯之后,变成向上倾斜,又爬了三丈多远,哗地冒出水面,四周依旧没有丝毫光亮。两人在水中呆得久了,一时忘记开口说话,在黑暗中盲目地摸了一阵,突然碰到对手的手掌,一齐“啊”地惊叫起来。
“荷儿,不要怕,是我,不要怕。”
方学渐毕竟遭遇惊险场面的次数比较客观,经验丰富,当先镇定下来,游过去握住她的小手。
“你在后面,冒出来之后为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
初荷偎入他的怀里,身子轻颤,依旧惊魂未定。
“全都是我的错,来,亲一个嘴,算相公向心肝宝贝道歉。”
“呜,老公,你的嘴好臭。”
“刚才被你踹了两脚,啃了两口泥。亲亲好老婆啊,你摸那边,我摸这边,先找条路出去,这一口先记着,等相公弄干净嘴巴,再来亲你。”
“老公,这里有台阶。”
“咦,这里也有台阶,老婆。”
“出嫁从夫,老公,我们走你那边的台阶。”
“非也,非也,做男人的怎可以没有风度,不要说爬个台阶,就是亲个嘴,也要以老婆为最高准则,老婆说嘴臭,就一定要洗干净了才能亲。老婆,不要客气,你先请。”
两人手牵手地爬出水面,这台阶先向上盘旋,走了百多步后又向下盘旋,弯弯曲曲地竟像没有尽头,两人摸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走了约莫半炷香的工夫,初荷的左手突然碰到一件凉冰冰的突起物,约有汤碗般大小。
单手摸索,这种汤碗大的突起物竟有七、八枚之多,正要告诉旁边的老公,忽听当的一声清响,方学渐惊喜的声音道:“老婆,这是一个门哎。”
“赶快拉开来看看。”
初荷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摸到的是门上的铜钉。
“好,请敬爱的老婆大人挪一下玉趾,退后五尺,让我来开门。”
方学渐听见初荷挪步退后的声音,右手握住门环,手臂使劲,用力拉门。
那道大门似是用铜铁铸成,极其沉重,但里面并未上闩,手劲使将上去,那门便缓缓的开了。门才启开一条小隙,里面便有一注月白色的光线投射出来,极是柔和,不像月色,也不像日光。
门开得越大,光线便越浓烈,稠稠的,像一杯刚挤出来的牛奶,还冒着丝丝热气。方学渐拉开半扇大门,举目望去,只见相隔一丈,还是一道大门,这门黑黝黝的,看上去极为沉重,却又不像金属的光泽。
门首四角缀着四颗鸽蛋一般大小的夜明珠,奶白色的光线便是从这四颗珠子来的。门首中间是一块暗红色的牌匾,上面用赤金写着三个大字:洛神府。
看字形体态秀逸,笔致洒脱,隐隐似有飘然出尘之气,不知是哪位高人的手笔?夜明珠柔和如水的光华流上暗红的牌匾,三个金色的大字闪闪发光,越发显得醒目凸透,似乎随时都要飞逝而去。
第51章旧恋(上)
“老婆,你猜猜,这洛神府里面堆的是银山、金山,还是宝石山?”
方学渐抓住两个青铜门环,使力拉扯。
“老公加油!里面说不定有一瓶化仙升天的灵丹妙药。”
初荷握着拳头给他打气。
“如果只有一颗仙药,你飞到月宫里去陪嫦娥姐姐说话解闷,相公一个人在人间孤孤单单的,每天站在神女峰上望呀望,把两只眼睛都望穿了,天天餐风露宿,年年雪灌雨淋,不久变成一块硬邦邦的望妻石,倒也是一件佳话美谈。”
“乌鸦嘴。最好里面有四颗仙丹,你一颗,我一颗,娘亲一颗,小昭姐姐一颗,大家一齐飞上天去,嘻嘻哈哈的,可有多好?”
方学渐的面孔憋得血红,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咬牙道:“好是好,可是这道鬼门……”
突然“嘣”的一响,右手的门环被他拉了下来。
初荷“哎哟”一声,走上几步,道:“打不开么,我来试试。”
“动都不动,可能里面上了门闩,”
方学渐担心把另一个门环也拉下来,松手走到一边,“拉的时候轻一点。”
初荷左手抓住门环,吸一口气,双手推门,“格格,吱呀”大门居然朝里开了。
方学渐张大了嘴巴,等两扇门板全都开到了最大,这才惊奇又佩服地问道:“老婆,你怎么猜到这扇门是要朝里推的?”
“我没猜啊,我只是试着推一下罢了。”
某些时候,女人的直觉确实比她们的眼睛更值得信任。
方学渐大骂自己是头蠢猪,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和那个傻傻的冯保有一拼。其实,做人也好,办事也罢,有时候换个角度考虑问题,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木门之后是一条八尺宽的笔直甬道,约莫十五、六丈长,地上铺着一层坚硬的花岗岩,隐隐有点潮湿。每隔二丈,头顶的天花板上就镶嵌一颗夜明珠,八只造型奇特的八角琉璃灯罩将夜明珠朦胧的光华均匀地发散到每一个角落,让人有种如处梦境的感觉。
两人都有些紧张,心口怦怦乱跳,手牵手地慢慢挪步过去。方学渐好奇地东张西望,很快发现每盏灯台附近,两面的石壁都有一个不太显眼的门户。
一溜八盏夜明灯,便有十六个门户,如果每个门户后面都是一个房间,每个房间堆着满满的金银珠宝,玛瑙翡翠,钻石美玉,珊瑚象牙,鹿茸犀角,自己可不是大发特发了吗?
方学渐心中得意非凡,凑到初荷的耳边,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她,同时伸手去拉左首第一个门户的机关。咯咯叽叽一阵响,一道沉重的石墙慢慢移开,露出一个空落落的房间。两人探头一望,扑鼻一股石灰、麝香的味道,屋子中间孤零零地摆着一口白玉棺材,冷气森森。
方学渐不由得打个寒噤,心想这里好邪门,不会撞到吸人血、吃人肉的妖怪吧?
白玉棺材足有五尺多宽,比一般的棺材要大上许多,摆在一个两尺高的平台上,平台的四周放着十几个白色的纱布袋子,里面该是装着生石灰、蒙脱石和麝香等防腐物品。
他的目光四下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那口棺材上,心中嘀咕,能用这么大一块白玉做棺材,这人的出手倒阔绰得紧,莫不是哪个朝代的皇帝或太后?
两人蹑手蹑脚地进去,跨上平台,只见棺材盖上写了六个血色大字:“生同衾、死共椁”字迹突兀,触目惊心。
方学渐鼓起勇气,双手颤抖着推开盖子,偌大的棺材空空荡荡,除了并排放着的两个一模一样的褐色木盒,别无它物。木盒的表面细密光滑,一股淡淡的香气萦绕鼻端,该是用一种极珍贵的木料做的。
正打不定主意要不要掀开盒子来瞧一瞧,初荷拉住他的手臂,道:“老公,这里阴森森的好可怕,我们还是到其他地方去瞧一瞧吧?”
方学渐心中也觉得十分不安,强笑道:“好,就听老婆的话,我们去其他地方看一看。”
推上棺材盖,携手走出房门,关了石门。
打开第二个房间,里面空无一物,连只死老鼠都没有。方学渐大为泄气,主人家千辛万苦地造出这样一个地下密室,居然连银子都不藏一些,有够无聊和神经的。
正要缩头关门,猛地想到每间房子的墙上都有两粒夜明珠,加上走廊上的八颗和门口的四颗,四十四颗夜明珠,好歹也值几万两银子,方大爷心也不太贪,拿一半回去装饰灵昭学苑的房间,可以省下不少灯油香烛钱。
让初荷等在门外,方学渐走进房去,正要飞身上去抓那盏灯罩,眼角猛地瞥见后面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地刻着无数人形,举手踢足,似在练武。他心中一愣,不料在这空房间里能见到武功秘术,举目细看,数百幅人形各不相同,用利器刻在上面,人形旁边更有无数蝇头小字。
房中昏暗,他摘下另一边的那盏灯台,挖出夜明珠,凑到近前去看墙上的人形、字迹,越看越觉得惊讶,失声叫道:“老婆,你快进来,这墙上刻的好像是‘凌波微步’的轻功哎。”
初荷听他叫唤,走进房间,站到他身边仔细察看墙上的刻本,好一会才迷茫地说道:“是啊,‘凌波微步’的轻功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方学渐满脑子都是问号,天山飘渺峰的神奇轻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肚子里做了十几个假设,一一推翻,硬是说服不了自己,最后轻轻叹了口气,道:“老婆,我们到其它房间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呢?”
让两人头大如斗、如堕云雾的是,在第三个房间发现了“舞风飘雪剑法”在第四个房间发现了“玉女心经”全是《逍遥神功》上记载的飘渺峰武功。
“灵鹫宫和洛神府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初荷仰头望着墙上密密麻麻的人形和字迹,这些都是她从小练熟的。
“嘿嘿,不知道下一个房间里有什么厉害点的武功?气冲斗牛神功,赶鸭子上架神棍,还是销魂蚀骨大法?老婆,我们赶紧瞧瞧去。”
第五个房间却是女子的闺房,靠墙的白玉床上挂着一顶红罗帐幔,旁边一张花梨木的大案,案上堆着几本书册,香炉笔筒砚台,一样不少。另一侧是一排紫檀木的架子,摆着十几个式样古朴的玩器。
架子边上是一只沉香木的大箱子,箱外红漆描金,花纹雅致,看上去十分珍贵。方学渐眼睛一亮,走上去揭开箱盖,里面放着一套新娘子出嫁的衣裙,镶珠嵌玉、凤冠霞帔,一套大红缎子的喜服用的全是最上等的料子,只是式样和现在的相差极大。
他伸手去拿那顶凤冠,才一接触,那顶凤冠就“噗”地断为两截,两个断头落在衣衫之上,竟然破洞而入。方学渐心中大奇,伸手抓了一把,入手的衣服梭梭地化成一团齑粉,像血泪一样从他的指间滑下。
一套密封的衣冠要风化成这样需要多少年?一百年,二百年,还是五百年?
“老公,快来看,这里有一幅绢书。”
初荷站在书案前,向他招手。
方学渐站起身子,走到书案前,只见上面铺着一幅五尺长的丝绢,上面写着一首《远游》诗:远游临四海,俯仰观洪波。
大鱼若曲陵,乘浪相经过。
灵鳖戴方丈,神岳俨嵯峨。
仙人翔其隅,玉女戏其阿。
琼蕊可疗饥,仰首吸朝霞。
昆仑本吾宅,中州非我家。
将归谒东父,一举超流沙。
鼓翼舞时风,长啸激清歌。
金石固易弊,日月同光华。
齐年与天地,万乘安足多。
落款是谯(今安徽毫县)人曹子建。更奇的是绢书旁边的空白处还写了四个朱红色的大字:郎心似铁。字迹飘逸秀雅,和门匾上的“洛神府”、棺材上的“生同衾、死共椁”应该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据传,曹植“生于乱,长于军”自幼跟随曹操南征北战,少年得志,才气过人,具有十分强烈的功名事业心,一生追求如何实现自己“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与杨德祖书》的雄心壮志。
偶然一个机会,他在洛水河畔与洛神相遇,“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体迅飞鸟,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转盼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一个郎才,一个女貌,两人一见倾心,在洛神府中缠绵了三日三夜,“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如胶似漆,难分难舍。曹植因为奉诏入京,路过洛阳,途中耽误不得,只得与她挥泪告别。
抵达京师之后,才华冠盖当代的“建安之杰”陈思王,多方受亲生兄长曹丕的猜忌和迫害,没几年就郁郁而终,竟没有机会再去洛水岸边看一看。
“相见争如不见,多情还似无情”一点痴念,万缕相思,这人骂七步成诗的曹子建“郎心似铁”难道真的是一千多年前的洛神宓妃?
“千百年前,曹植老兄信笔写下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洛神赋》想不到真有其事啊。”
方学渐伸手抚摩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威风凛凛的胡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得出来?
“《洛神赋》我会念啊,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是不是这一首?”
初荷对着墙壁,滔滔不绝地背起曹植的《洛神赋》畅如汪洋奔泻,肆虐千里,一气呵成。
方学渐叹服不已,拍手赞道:“好老婆,想不到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过目成诵,不教而能,才情堪比汉之蔡琰、晋之谢道韫、唐之上官婉儿、宋之李清照,下次代相公去考举人、进士,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考举人、进士?可是除了这一首《洛神赋》还有一些唐诗宋词、《三字经》、《训蒙骈句》外,其它的我会得很少。”
初荷睁大两只眼睛望着他。
“会得不少啦,让相公来考考你,先简单些的,曾经沧海难为水?”
方学渐肚子里暗吁口气。老婆太厉害,对老公真是一种压力啊。
“除却巫山不是云。”
“穿花白蝶双飞急?”
方学渐转头四望,除了两幅仕女图,墙上光滑如镜,没有刻画武功秘术的痕迹。
“藏叶黄鹂百啼娇。”
“不错,不错,来个难一点的,枕上怀人,梦断还思倾国色?”
方学渐大为失望,探头去瞧桌子上堆着的几本书册,最上面的一本居然是《庄子》“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字面上的意思:一条大鱼化成一头大鸟,然后“怒而飞”迁徙到一个叫天池的地方。这个“天池”在哪里呢?难道在天山?
“庭前恩客,酒阑更赠冲天鞭。”
初荷眨着大眼睛,对答如流。
“哇,老婆大人,你好厉害啊,翰林院里的那些名士都没你的才华,来,轮到你出题了,看看相公的才学能不能考个状元、榜眼什么的?”
方学渐伸手去拿那本《庄子》手指才碰到页面,“噗”地冒起一股烟尘,一叠书册全都化为灰烬。
“好,简单些的,天山鸟飞绝?”
“故人两相忘。”
“弹指平弦凌细雪?”
“回眸飞剑落轻霜。嗯,这两句应该是秦伯母教你的。”
方学渐不敢再碰屋子里的东西了,挽住初荷的柳腰,朝门外走去。
“来一句难的,西窗读诗烛影前,檐堆春雪,夜半凉初透?”
“这个有点耳熟,不过难不倒我,让相公好好想一想。”
方学渐打开对面的第三道门户,眼前陡然一亮,一团幽幽的淡蓝色光芒突然从里面流了出来。
两人吃了一惊,探头朝房中一望,只见空空旷旷一座长方形大厅,足有五、六个石室那样大。大厅的天花板上缀着无数水晶、玛瑙、珍珠、翡翠和宝石,中间的两块水晶足有桌子般大小,其它细碎的珍宝点缀在旁,星罗密布,居然是按照天上的日月星辰进行排布。
“老公,好漂亮啊,这里不会是神仙洞府吧?”
“哇,老婆,这下我们发大了,单这两块大水晶,扛到市场上去,卖个八、九十万的,绝对没问题。咦,这条是什么,好像是我们晚餐时吃过的‘鲤鱼跃龙门’?”
方学渐走到屋子中间,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块太阳形的大水晶,一条花纹斑烂的鲤鱼正从上面悠然而过。
“老公,这里有一只螃蟹。”
初荷指着那块月亮形的水晶。
“哟,一只大乌龟爬过来了,老婆,难道这里是洛水河底?”
“老公,这里的珍宝还是不要拿了,我们到其它房间去看看,也不知道有没有其它路可以出去?”
“好吧,反正相公的口袋里有的是银两,等我穷到要讨饭的时候再来挖也不迟。”
方学渐扫视一圈大厅,也不知道洛神府的主人当年费尽心思,造出这样一间风格如此别致的大厅有何用意?
这边是一个大厅,对面仍是一间间的石室,一个个房间看过去,一连四间,全是女子的卧室,只是房中的摆饰和家具没有第五间的洛神闺房那般奢华。
来到末尾一间石室,方学渐默默地祈求天地间的所有神佛,一定要保佑这间屋子里出现一样安慰人心的法宝,譬如一项惊天动地的武功绝学,一堆价值连城的宝石,或是一座富甲天下的金山银山。
伸手按下机关,房门“格格格”的一阵响,慢慢地移了开来。
“我都说了一百遍了,我不是秦凌霜的女儿,我的娘亲姓袁,你快放了…”
房间对角的一张楠木床上,一个人转过身来,张口结舌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方、秦二人。
方学渐身子一震,乍一听见这熟悉无比的声音,他的心脏仿佛一下子停止了跳动,五枚顺手牵来的夜明珠从他僵硬的指间悄然滑落,砸在坚硬的花岗岩上,一串丁冬脆响,一溜火花地四散跑开。
两人一站一躺,四只眼睛遥遥相对,五枚夜明珠骨碌碌地滚到远处,轻纱一样的朦胧白光在三人的身上来回荡漾,整个洛神府一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是她,学渐哥哥,我和你成亲的那天,就是她捆住了我的手脚,哎呀,小心!”
初荷认出是龙红灵,跳进房去,伸出手臂指着她,回头告诉方学渐,却见对面的石室悄无声息地滑开,一个白衣女子像幽灵似地扑了出来。
在如此偏僻形同荒废的洛神府中,居然遇到日思夜想的旧情人,方学渐做梦都想不到,一时意乱情迷,怔地当地,听到初荷的惊呼,心思刚转,背心已中了重重一掌,身子前冲,扑进初荷的怀中。
初荷哎哟一声,抱着他的身子跌翻在地,只听“哇”一声,眼前陡然一黑,无数热乎乎的液体喷上自己的面孔,心中一惊,叫道:“老公,老公,你怎么样了?”
“格格格”一阵响,石室的房门慢慢移动,最后轻轻一震,完全闭合。
“老婆,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哇!”
方学渐气喘心虚,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龙红灵一骨碌爬下床,走到他身前,正要伸手去扶,一瞥眼看见初荷担忧、恐惧的目光,双手停在他的腰间两寸处,冷冷地道:“不想你老公死,先扶他上床去休息一下。”
初荷见他的嘴边都是鲜血,吓得面如白纸,只拿恳求的目光望向龙红灵。方学渐只觉后背一片冰凉,体内一阵阵的气血翻腾,强笑道:“不碍事,运一会儿气便好。”
龙红灵见他面色蜡黄,一副气若游丝、随时都会魂归西方极乐的模样,心中不忍,伸手把他抱上床,从床前书桌上拿过一块毛巾,仔细擦去他嘴角的血迹,问道:“你不会死吧?”
方学渐挣扎着想坐起,奈何四肢无力,一双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勉强睁开一条细缝,迷迷糊糊中看见龙红灵关切的目光,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嘴巴张了张,道:“灵儿,你瘦多了。”
大小姐的身子轻轻一颤,泥塑木雕般地定在那里,夜明珠柔媚的光芒披上她幽邃的眸子,如遮掩了一层朦胧的雾。龙红灵怔怔地看着床上的男子,两行泪水突然从眼眶中悄无声息地滑下来,淌过她清减的面庞,点点滴滴洒上方学渐的面孔。
一个多月了,悲痛、委屈、嫉妒、愤怒和仇恨,这些易燃的情感被她好像深埋地底的石油一般深深地埋在心底。在最不经意的时候,旧日的恋人轻轻吐出的一句问候,犹如一根锋利无比的火箭,势不可挡地射入她的心底,火苗“哧”地蹿起,油田一点即燃。
龙红灵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澎湃的情感,伏在他的胸口号啕大哭起来,泪水汹涌,磅礴大雨般地“哗哗”而下,在方学渐的身体上肆无忌惮地纵横奔腾,连小昭亲手缝制的一条天青色的丝绸内裤都泡得透湿。
她这一哭不打紧,初荷以为自己的老公重伤不治、英年早逝,扑上来抱住他的两条大腿,也呜呜地哭了起来。
方学渐被两人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颤巍巍地伸手出去,抚摩两人的头皮,气喘吁吁地道:“灵儿、荷儿,我又没死,你们不用哭得这么伤心吧?”
初荷抬起头来,用衣袖擦了擦乱七八糟的面孔,又惊又喜地道:“老公,你原来没死啊,那她干嘛哭得这么伤心?”
龙红灵猛地立起身子,仰头望天,天上是一堵黑不溜秋的石墙,等汹涌起伏的胸口稍平缓下来,大小姐冷冷一笑道:“我刚才哭得很伤心吗?我有哭过吗?为什么我记不起来了?”
初荷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说道:“你刚才明明哭过,撒赖也没有用。”
龙大小姐的泼辣、任性和蛮不讲理,是人都会头疼的,初荷这么单纯可爱,哪里是她的对手?
方学渐一见情形不对,急忙拉住老婆的小手,道:“荷儿,这位龙红灵姑娘是你的妹妹,别跟她怄气。我的衣袋里有一瓶‘天山雪莲丸’,喂我吃两颗,然后扶相公起来,好运气疗伤。”
初荷看了龙红灵一眼,爬上床去,从他的衣袋里摸出一只白玉瓶子,倒了两粒出来,喂入他的口中。
“天山雪莲丸”入口清香微苦,方学渐和着唾液吞下肚去,肠胃中很快有黄豆大的一点热气冒了出来,渐渐膨胀成鸡蛋般大小,热烘烘的,极是受用。
在初荷的搀扶下,方学渐盘膝坐定,运气输导药力,调理内伤。“洗髓经”真气缓缓流遍全身,逐步打通阻塞的经络穴道,他的头顶丝丝冒出白烟,不多时雾气萦绕,脸色由黄变白,又由白变红,不到半炷香工夫,两个周天搬运下来,呕出三口淤血,面色回复正常,内伤已痊愈了大半。
方学渐舒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对同父异母的大美女姐妹坐在床沿两侧,四只眼睛怒目圆睁,像斗鸡似地瞪着对方。方学渐哎哟一声,一手抚着后背,一手抱着肚子,在床上拼命打起滚来,整个身子发疟疾似地打着冷颤,口中不住哀叫:“好冷啊,救命啊,我走火入魔,快要冻死啦。”
初荷吃了一惊,急忙跳到床上,哭叫道:“老公,你怎么样,哪里痛,可千万不要吓我。”
从后面抱住他的身子,把自己的面孔贴住他的背心。
龙红灵见他目光散乱,心下也十分担忧,伸手去试他的额头,却被他胡乱挥舞的手掌一把抓住,正要用另一只手去试,突然一股大力涌来,身子一下扑上床去,跌进他的怀里,刚要张口呼喊,两片火烫的嘴唇压上来,登时只剩下两个鼻孔还能“呜呜”的低鸣。
方学渐左手抓住龙红灵的手臂,右手搂紧的细腰,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鼻孔喷出呼呼热气,伸出火辣辣的舌尖,疯狂地舔弄她的唇舌。
龙红灵一阵慌乱,想伸手推开他,反被他搂得更紧,一条灵活的舌头滑入自己的口腔,又吸又舔,脑中变得空荡荡的,全身一阵没来由的颤抖,鼻子里发出几声羞赧的娇喘,娇躯软绵绵的,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
方学渐松开她的手腕,左手从她的腰身滑下去,爬上圆润的丰臀,又悄悄探入她的私密处,隔着几层布料轻柔地抚摸美女的娇嫩果实。
两人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一起,龙红灵闻着情郎熟悉的气息,一颗少女芳心早悠悠地飘上半空,呼吸渐渐急促,身体深处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情欲,也吐出了舌头,和他的纠缠在一起,你来我往,互相引逗。
初荷的面孔贴在他的背上,非但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反而觉得他的身子越来越热,耳中又听见两人不太正常的喘气和啧啧的奇怪声音,爬过去一看,只见龙红灵的两条手臂缠在自己老公的脖子上,两人嘴巴粘着嘴巴,唾液横飞。
“老公,你的伤没事吧?”
“啧啧,啧啧……啊呀,荷儿,轻一点,要断了……”
初荷气鼓鼓地拉着方学渐的一对耳朵,把他的脑袋提了起来。
龙红灵清醒过来,啪地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又伸手掐住他面孔上的两块肌肉,往下拉扯。
被两个身材火辣的大美女夹在中间,方学渐左右逢源,面孔极度变形,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眼泪汪汪,却是有苦说不出,正要使一招“双龙抢珠”直攻龙大小姐胸前的两座要害,忽听“格格格”一阵响,石室的房门慢慢移了开来。
走廊上脚步纷乱,呼喝叫骂、刀剑相交之声清晰传来,好像有不少人在外面械斗。门口突然人影一闪,一个白衣女子探头进来,大声喊道:“你们快走,我快守不住了。”
三人慌忙分开身来,跳下木床。方学渐拔出靴子里的匕首,递给初荷,见龙红灵扭过脑袋哼了一声,急忙解下衣带上的剑鞘,塞到她的手里,自己抽出腰间的长鞭,当先开路。
才跳出房门,呼地一声,一条鱼叉迎面飞来,急忙一个后仰,冷森森的锋刃贴着他的两片眼皮过去,一身冷汗,灵魂都吓出了半条,方学渐伸手抓住叉柄,右脚飞出,正中那人的小腹。
惨叫声中,偷袭的汉子向后倒飞而出,撞翻了好几个身后的同伴。白衣女子身法如电,长剑一晃,“刷刷刷”三下,三条汉子的咽喉上已分别多了一条细细的血痕,一声不吭就气绝毙命。
十六丈长的走廊上挤了三十几条汉子,个个光着上身,手中的长矛、鱼叉和钢刀寒光闪闪,七十多只眼睛虎视眈眈,却一时不敢上前,正是黄河漕帮帮众。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八、九条尸体,鲜血汩汩,流了一地。
白衣女子柳眉樱唇,是个三十上下年纪的美貌妇人,正是在大喜之日抢走龙红灵的那个飘渺峰弟子。方学渐转头朝她笑笑,道:“这位姐姐,半个月不见,你好像变年轻了许多?”
白衣女子瞄了他一眼,哼的一声,道:“吃了我的一招‘截心掌’,居然一点事都没有,新郎官,你的武功进展很快啊。”
“哪里,哪里,姐姐的‘截心掌’那是世上一等一的厉害武功,中者立死,绝无生还机会,只不过,醉香楼有位姓柳的姑娘刚巧是我的相好,两天前她偷偷送给我一瓶‘天山雪莲丸’,说有十分妙用。刚才情急之下,我吞吃两颗,不但保住了一条小命,还觉得神清气爽、格外精神,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哼,柳师妹何等人物,怎会认识你这样的凡尘浊物,还会送本门仙药‘天山雪莲丸’给你?”
“哈哈,你不信啊,我拿出来你就信了。”
伸手从衣袋里掏出那只白玉瓶,得意洋洋地举到她的面前,“瞧,这不是么?”
“小心!”
初荷一声尖叫,二十几把长矛、鱼叉从走廊对面电一般飞射过来,窒息的风声把夜明珠的光芒撕成一条一条的,锐利得能刺穿人的胆魄。
方学渐大吃一惊,左手忽然一空,装着‘天山雪莲丸’的瓶子已被那白衣女子夺去,双脚倒退两步,半个身子缩进门里,背脊撞在两座弹性十足的山峰上,无暇去看是哪个美女的胸脯,右手一抖,鞭子猛地挥出,长蛇狂舞而起,黑影重重,化身千万,正是一招“千涛万浪”一阵眼花缭乱,只听乒乓叮当一阵响,二十几件密如风暴的利器纷纷撞墙落地,好一阵乱。
狂魔乱舞的长鞭及时打落了七、八样武器,方学渐被震得一阵气血翻腾,手臂酸疼得握不住鞭子。回头一望,只见白衣女子身体平展,壁虎一般贴在天花板上,身下笔直地钉着好几根长矛,杆身兀自轻轻颤动。
啊的一声大喊,七、八个手执钢刀的汉子从走廊那头冲了上来。
“行云布雨!”
方学渐大喝一声,手中的长鞭轻飘飘地横扫过去,如风吹柳絮,水送浮萍,鞭身恍若没有半分重量,及至离最前面三人还有二尺远近的时候蓦地蹿起,犹如神龙摆尾,啪地一声,在三人脸上各抽一鞭。
三个家丁一时晕头转向,身子摇晃,向前又冲了三步,慢慢软倒在地。紧随其后的两个汉子腾身跃起,跳过人墙,长刀一挥,朝方学渐当头劈下,势力十分迅猛。
方学渐挑起地上的一柄鱼叉,一脚踢出,送入一人的小腹,右臂鼓起内力,手中的鞭子登时变成一条长枪,还没等另一人落地,已把他刺了个透心凉。
龙红灵扔掉手中的剑鞘,从地上拣起一根长矛,使劲投掷过去,一条汉子急忙往后一跳,还是迟了一步,大腿中标,鲜血淋漓,惨叫一声,“扑通”摔倒在地。
方学渐见这法子比较不错,把鞭子交到左手,也从地上拣起一根长矛,运起十层内力,大喝一声,猛地投掷过去,哧的一声,黑光一晃,八尺长的长矛如一道诡异的闪电,瞬间掠过整条阴森的长廊。
在一片惊恐的呼叫声中,五条牛一样健壮的汉子来不及躲避招架就被呼啸而来的长矛洞穿了胸腹。五人口喷鲜血,长长地连成一串,跌跌撞撞地退出大门,轰然倒地。
其余的汉子见他如此神威,吓得目瞪口呆,突然发一声喊,纷纷掉头就逃。
初荷跳出门来,提了一把鱼叉在手,犹豫着要不要投出去,见一班家丁突然见鬼似地往后逃跑,呀的一声,鱼叉飞出,不偏不倚地戳在最后一条汉子的屁股上。
那汉子陡然飞来横祸,吓得魂飞魄散,尽管屁股受伤不重,还是受惊过度,口吐白沫,晕死过去。
白衣女子左足轻点,流云般轻飘飘地掠过三人头顶,长剑陡转,直刺方学渐的咽喉。
方学渐正得意于自己臂力之强劲,忽觉眼前银光一闪,晓得厉害,急忙侧身闪避,叮的一声,溅起几点火花,一把横过来的匕首架开了长剑。
白衣女子哼了一声,在空中一个翻身,长剑前指,轻轻落地,目光灼灼地盯住初荷手中的匕首,道:“你也会使‘舞风回雪剑法’?”
方学渐死里逃生,吓出一身冷汗,见她盯着初荷,心中暗叫糟糕,初荷的容貌和秦凌霜有五、六分相似,再加上会使飘渺峰的独门绝学“舞风回雪剑法”呆子都猜得出谁是谁了。
“这位姐姐,有话好商量,动刀动枪有伤和气,半个月前,秦伯母已经上天山飘渺峰去了,你就不要再缠着她的女儿了吧?”
方学渐虽然嘴上如此说,右手还是猛地一抖,使一招“起凤腾蛟”长鞭蓦地蹿出,蛇一般直取她的手腕,同时足尖一点,挑起一柄钢叉,用力一脚,投向她的小腹。
白衣女子腾身跃起,长剑一挥,削去一段半尺长的鞭梢,双腿打开,呼的一声,钢叉从她的腿间穿过,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方学渐手腕再抖,催动内力,把鞭子当长枪使,直刺她的小腿膝头。龙红灵害怕又被她捉了去,忙不迭地从地上捡起一条长矛,使出家传“灵蛇剑法”矛头撒出点点银光,上前助阵。
白衣女子嘿嘿一笑,双腿一曲,左右脚尖分别在鞭梢和矛头上一点,身子前倾,长剑递出,直刺他的手腕。
方学渐急忙缩手,眼前银光一闪,长剑如影随形地追上他的手腕,来势迅捷无匹,眼看就要将他的整只手掌切下来。初荷守在他的身边,眼见情形不妙,挥出手中匕首,与长剑撞在一起,火花迸发。
龙红灵握紧手中长矛,正要缩回手臂,眼前白影晃动,白衣女子的脚尖在长矛上连点,一只绣花小鞋朝她的面孔踢来。
剑光霍霍,白衣女子攻势凌厉,把方、秦二人一连逼退了五步,右腕翻转,挺剑疾刺,正要把侧身避开她一脚的龙红灵刺个透心凉,忽听方学渐一声大叫:“小心!”
身后呜的一响,某个物体破空飞来,急忙合身一扑,把龙红灵压在身下,长剑倒转竖起,护在自己脑后。
叮的一声,一件金属物体猛地撞上了长剑,一股庞然大力涌到,手臂陡地一麻,长剑脱手飞出。龙红灵“啊”的一声惊叫,被白衣女子压个正着,胸脯贴着胸脯,轰然倒地。
方学渐站住脚步,一瞥眼看见三个黑点从走廊那头迅速飞近,刚才踢过去的钢叉竟然又飞了回来,转身把初荷扑在地上,脑后一凉,钢叉呼的飞过,“咄”地钉在身后的石墙上。
长廊尽头,一个男子哈哈大笑起来:“洛神府,想不到我的庄园下面竟然还有这样一个神仙洞府,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仙丹妙药?”
笑声嘹亮而突兀,在走廊里轰隆隆的来回激荡。
听到这笑声,方学渐的面孔一下变得苍白如纸。门口一暗,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人影憧憧,刀枪林立,不知跟了多少手下。漕帮老大龙四海终于来了。
白衣女子夺过龙红灵手中的长矛,一拳打晕她,跳起身子,长矛伸出,点上初荷的咽喉,两道冷森森的目光射在他的脸上,一字一顿地道:“新郎倌,不想她死的话,帮我把那些杂碎赶出去。”
“你疯了,那个大块头刀枪不入,脑袋比铁板还硬,我怎么打得过他?”
方学渐嘴巴一阵发苦,慢慢松开抱住初荷的手臂。
“打不打得过是你的事,我只知道,如果你不把他们从洛神府赶出去,这位漂亮的姑娘就死定了。”
“好,我打,”
方学渐从地上拣起两根长矛,右臂用力一甩,把其中一根投了出去,低头望了望面色苍白的初荷和龙红灵,心头蓦地一酸,道,“如果我死了,希望你不要为难她们,她们都是好人。”
双手握紧另一根长矛,啊的一声大叫,朝蜂拥而入的人群冲了过去。
龙四海伸出两条粗壮的手臂,握住了闪电一样飞来的长矛,不及掉转枪头,用木棍架开方学渐进攻的长矛。
方学渐咬紧牙关,把全身的力气都运到了两条手臂上,疯子一样挺动手中的长矛,动作不成章法,却又快又狠,全是拼命的打法。
方学渐胸前空门大开,身上破绽百出,龙四海如果有足够的腾挪空间,可以很轻松地一枪把他戳死,可惜走廊狭小,无论如何腾挪躲闪,都在长矛的攻击范围内,只得不停挥枪,架开他的长矛。
“退后,退后!”
龙四海高声大叫起来。方学渐内力深厚,架了几下,已把他震得手臂隐隐发酸。“十三太保横练”虽然刀枪不入,但只是对普通的刀枪而言,被一条附着了五十年内力的长矛戳中,不死也要脱一层皮的。
漕帮帮众潮水般退到门口,走廊尽头只剩下两人一对一的决斗。“格勒”一声,两条长矛又一次猛烈地碰撞,断成了四截。方学渐血红的眼睛已分不清哪是眼白、哪是眼球,双足使劲一弹,身子猎豹一般蹿出,把手中的半截木棍戳进对方的小腹。
龙四海大吼一声,身子向后飞出,挥起右臂,手中的木棍重重地敲在方学渐的头上。
方学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袋仿佛裂开来一般,仰头“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前冲的身子无意识地晃了一晃,双手再也无力把握长矛,脚下一软,砰地摔倒在地。
两次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过招,都没占到一点便宜,还害得他在手下面前丢尽面子,龙四海怒发如狂,顾不得小腹上剧痛钻心,嘶声喊道:“快把他们全都砍了,挖出心肝,给我下酒。”
方学渐脑门前金星乱舞,几欲昏死过去,耳中听到怪吼连连,脚步纷沓,吃力地张开眼睛,眼前人影晃动,无数条湿淋淋的裤管从铁门那边一涌而入,锋利的钢尖上流窜着揪心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