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师再现16



  尽管早有准备,岳封还是几乎为接下来的磨难所击倒。血杀不认识这个新的元神,但它的气质却能和那天魔神通中最高深的九变精核产生强烈的共鸣,那一刻的反应可以和数万人疯狂鼓掌的气氛相比拟,血杀发狂了,黑云陷入了龙卷风暴。天魔精核对这强大的七变之力也即刻发生了反应,它是天魔神通的总枢,对於原本就是自身来源的这强大力量自然产生了极端强烈的吸引力。
  这种纯力量的自然吸引就如同磁铁两极一般,两种强大实力要融合在一起,可是他们缺乏融合的载体,元神。岳封可怜的第二元神这下可算受苦了,如果说刚才血杀剑心的绞杀让他如同一两面拉成一里长的细面条,现在两强之间的元神就是一两面做成数丈方圆的薄饼了。
  如果岳封的元神足够强大,他可以将两者都纳入元神之内,让天魔精核自然提升血杀的变化层次。可现在岳封做不到这一点,他所能做的就是努力控制血杀功力的流动,让它们透过自己元神的过滤後,让精核去提升它们的力量,然後元神再导引它们回到血杀体内。这是一个漫长而危险的活,就如同让一个泥娃娃去指挥巨龙的交通一般,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时间就在这悄无声息的神识搏斗中度过,最初的艰难时刻过去後,慢慢地黑云开始变淡,转化著性质,天魔九变,无迹无形,在天魔精核的调御下,构成血杀功力的成分在不断地改变,从天魔七变的暴戾转向九变的匿形。
  随著血杀性质的改变,禁制渐渐黯淡下来,它们的设计完全用来困住狂暴的龙,现在这条龙慢慢消失无踪,它们也就失去了控制的对象,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渐渐消失。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神识中几乎失去了血杀的行迹,岳封知道自己接近成功了,血杀的暴戾之气其实没有消解,但被转换了性质,转化为无形无影的九变之力。
  岳封叹了口气,接近成功并不意味著已经成功,最困难的转变没有完成,血杀的功力转换了,但剑心依然故我,仍然是七变时的魔心。这非一日之功,需要岳封每日的心火煆烧,重新炼剑,当自己的元神强大到能吸纳整个天魔精核和血杀之後,才能算是三位一体大功告成。
  不过,刚才漫长的神识搏斗对於岳封第二元神的成长极有好处。当岳封松开手、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全身如同水洗,衣衫完全湿透,地上还遗留著水迹,可以想见自己的身体在刚才的神识斗争中多麽紧张。但现在压力尽去,岳封发现,自己的第二元神已经强大了很多,如同被强力挤压的皮球压力一去後的反弹,第二元神在经历重压之後如同吹气球一样膨大了很多,适才天魔精核和血杀与元神的长期亲密接触也让元神和更多的真气灵力相融合。如果人只有在磨砺中才能成长,元神也只能在考验中壮大,过去的一天对岳封来说抵得上数载修炼了。
  血杀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岳封微笑,血杀的剑心还不知道如何控制变化了形质的功力。他轻轻抽出了血杀,就在这一刻所有禁制都因之失效,血杀自由了。
  岳封轻轻抚摸著剑面,多少年没见了,禁制困住它的同时也让它免受了水的侵蚀,仍然是那样的锋利,转换了性质的血杀後没有了那种凶暴,反而释放出一种柔和的光芒。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所有的凶暴都隐藏在了剑心之中。如果岳封调动天魔精核触发真力的转换,那种凶暴就会更强烈地爆发出来。
  剑面上篆体的血杀之名仍然深刻,岳封用剑刃划破自己的手臂,将血滴在了那两个字之上,喃喃道:“血杀,你出世後饮到的第一滴血是我的,现在饮下的最後第一滴血也是我的。我走过了一个轮回,今天你也要走过一个轮回。”血沁入血杀,慢慢融解不见,岳封的心神聚焦在那两个字上,在心火的锻炼下,那两个字渐渐消隐不见,“老夥计,从今天起,你是前世的血杀,也是今生的无名,我们一齐走上新的旅程,好不好?”
  岳封握住剑柄,催动了天魔九变的凶杀之力,刹那间,血杀发出强烈的光芒,在岳封手上激烈地振荡起来,那声音如同欢快的鸣叫,似乎在迎合岳封的话语。岳封一松手,低喝一声:“杀”,血杀脱手,凶历的剑心重新控御著气性回转的真力,如同矫健的黑龙飞腾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小强设下的重重禁制在刹那间土崩瓦解,血杀意犹未尽,石笋和锺|乳|被它一划而过之下四下乱飞,整个洞岤陷入隆隆的巨响。
  岳封摇摇头,喝一声:“定”。血杀似乎有所不甘,狠狠在石壁上挖了个大洞,才飞了回来,立於岳封面前,剑柄颤动,似乎在说,为何不让它尽兴。岳封安慰:“有你发威的时候。”伸手拔起,提手之间,血杀气性转换,又回到无形无迹的九变之态,这就是天魔九变最神奇的地方。
  岳封走了出去,回到小强藏宝之处时却见小强正站在那里张望,心中赞,这小夥子果真不错,信守言诺,不因好奇而毁诺。小强见他出来,欣慰地叹口气:“过了一整天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我给你拿了点吃的来。”
  岳封真饿了,狼吞虎咽起来,小强好奇地打量著他:“你好象大不相同了。”
  “是吗?有什麽不同呢?”
  “说不上来,但感觉有挺大不同的,换了个人似的,功力也深厚了很多。”
  岳封含笑不语。
  小强感兴趣地看著岳封腰间的剑:“这是那把剑吗?好象没有了那种凶杀之气。”佩服地看著岳封:“你真的成功了,能不能告诉我是怎麽做的。”
  岳封迟疑地摇头,小强也不生气,拿起酒葫芦在一边陪他。
  “怎麽样?你爷爷答应一齐去干掉无间派吗?”
  小强苦笑:“别提了,我一说,爷爷想了半天还是摇头,说水清无间的恩怨是他们两家的事,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唉,我还是在这水底下混日子吧。”大口喝酒。
  “你为何如此喝酒呢,你爷爷也不管你吗?”
  “象我们常在水下混的,酒可驱除阴寒,再加上我师父教我的烈火禅功需要酒的催发,真奇怪,都不象出家人的功夫,因此爷爷也就不管我了。”
  岳封皱眉:“象你这种情况,理应行走天下,以求机缘,枯守一域怎麽能解决你身上的问题呢?”
  小强大感兴奋:“谁说不是呢,你能劝说我爷爷同意吗?我看你绝对不是普通人,跟著你闯荡闯荡也不错。”
  岳封微笑。两个人收拾收拾,原路返回而去。
  上得闽江,钓叟正在江面上沈思,见两人上来,打量一番,呵呵笑道:“恭喜公子寻回宝剑,修为大增。”
  三人荡舟江上,岳封详细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钓叟尚无什麽表示,小强听得眉飞色舞,听到岳封的安排,佩服的大赞不已,连干数杯,听到风威英耀一时错漏让无间有了可乘之机,又大叹可惜。最後乞求地看著爷爷。
  钓叟陷入沈思,良久问:“公子所言妖魔现世,後果可有多严重?”
  岳封摇头:“我也不知道,事非经过,谁也不能迥下断言,不过有备无患总无大错。”
  钓叟想想说:“公子识见果然高明,当初我净水宗也是修真中一大门派,五行之中,弄水知名的首屈一派,可惜上代长辈们因道路分歧而产生水清、水月两派,还有就是我们这些不愿意加入纷争的散游了。此次妖魔现世会不会是我净水复合的契机呢?”老人陷入思索。
  岳封小强都不做声,闽江上激水扬波,正如这滔滔尘世,未来数年又会有多少疾风骇浪,多少变故发生,净水公案不过是其中一波罢了。
第四章 会合
  岳阳城外,斜阳挂角之时,官道上走来了两个人,正是岳封和小强,两个人飞行到了附近,为了寻路也是为了避免惊世骇俗,落於地面行走而来。钓叟长考一个时辰,终於做出了决定,寻找净水宗留下的几个老散修,一齐到水清派来助一臂之力,同时商议是否有可能重立净水,再起宗派。小强也得偿心愿,和岳封先期与水清派会合。
  灵雪当初和岳封约定是在岳阳城外的刘家庄会面,按照地形,官道旁一条小河蜿蜒而来,拐个弯又静静远去,应该就是附近了。
  “小强累了吗?”
  小强大笑:“岳大哥,只怕是你累了吧。”岳封初次全凭自力飞行,调控真力灵气还真是有些累了。精干的小强精神抖擞,要累坏他可是不容易。
  岳封微笑:“那里有一个茶摊,还有馒头卖,我们歇歇脚,问个路。”
  两人坐定,中年模样的摊主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两位客官,可是要喝茶。”
  小强笑嘻嘻地说:“岳大哥你喝茶,我喝酒。”他腰间挎著个大葫芦,形影不离。
  岳封饮了口茶,随意问道:“店家,可知道刘家庄在什麽地方?”
  摊主呵呵笑:“我这不过是小摊一个,算什麽店家,刘家庄就在那,喏,从这里都可以看到了,小河边上一排柳树就是,大约三、四里路就到了。刘家庄可不简单,据说啊,晚上常有人飞来飞去的,有人说是大仙,有人说是大盗,也都是说说罢了。不过两位客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当然是不怕的了。”一看就知道摊主是个罗嗦的人,大约在这里摆摊少见到人,抓住一个可不得说个痛快。
  岳封笑:“你怎麽知道我们不是普通人呢?”
  “嗨,从相貌上就可以看出来了,公子仪表堂堂,这位小哥也是少年英雄,不一样,不一样,再说公子还配著剑哩,咦。”
  岳封知道他为什麽吃惊,自己尚没有元神合剑为一,剑只能佩带,又不舍扔掉劳苦功高的剑鞘,皮囊破败,锈迹斑斑,当然不好看了。
  摊主啧啧称奇,唠叨著说:“可惜,可惜,公子如此人才,如何佩带这种剑呢,我认识刘家庄的一个皮匠,手艺精美,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他一定能将公子的剑鞘整得焕然一新,只要说是我介绍过去的,还可以打九折,如何?”
  路边草丛中有些东西在跳跃,岳封扫一眼,却是绿泡泡,看来这小怪物应该是满天下都是,人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见到其他的小妖魔出世,岳封陷入沈思,没有道理啊,但毕竟自己知道的只是与妖魔们神念交流时透露出的一些信息,有真有假,更多的细节也不了解,还是得走一步看一步。
  摊主见岳封不语,又扯上小强,小强倒是笑嘻嘻和他拉呱。一只绿泡泡轻轻跳了过来,摊主回身就是一脚,绿泡泡被踢得老高:“这些小怪物真是讨厌。”
  “你的脚法不错啊。”
  摊主有些不好意思:“小意思,小意思,别说,这小东西越来越经踢了,以往一脚过去就破了,现在好象皮越来越厚,街头的小家夥们现在都把它当球耍。”
  小强一挥手,一条淡淡水带出现,带回来落地的绿泡泡,仔细看看:“还真是,你那一脚力道不小,这家夥却还真一点事没有。”
  岳封盯著摊主看看,都让他有些不自在了,眼珠转转,讨好地说:“公子要不要吃个馒头充充饥。”
  岳封摇头,丢出两个钱来,对小强道:“我们走吧。”
  两个人冲刘家庄而去,小强看看岳封面色,琢磨半天,突然说:“岳大哥,你是不是觉得那个摊主有点不对劲。”
  “喔,为什麽这麽说呢?”
  小强呵呵一笑:“我觉得你看摊主的目光有点不对,回头想想,这个摊主还真有点不对劲,那个小怪物无声无息地,他看都没看,转身一脚那麽准。”
  “也许,他踢习惯了。”
  小强苦思一会:“刚才我使用水带回环的时候,他脸上那种惊讶似乎过分点了,对不对?”
  岳封点点头:“你说的这些都对,但也都可以说是捕风捉影,下断语还早。小强,如果你是无间派,知道水清派在到处找自己好落井下石,你会怎麽办?”
  小强恍然大悟:“无间派一定会派人监视水清派的一举一动。”兴奋起来,摩拳擦掌地说:“我回去把他抓来,我不信他不招。”
  “如果我们抓错了呢?”
  小强哈哈大笑:“错了就错了呗,大不了我跪下给他磕个头,赔他银子就是了。”
  岳封微笑,好,不拘一格,方正的钓叟没有磨掉你的性情。
  摇头说:“有监视的人恐怕也不止一个,即便他真是,也是小喽罗一个,抓来无益於事,还是和水清派会合以後再说吧。”
  两人脚程都快,不多时,到了刘家庄,这是一个不算大的院落,但柳树依依,小河流行,颇为雅致,门上写著绿柳小筑。岳封赞:“环境不错,水清派倒是挺会享福的。”
  小强心中早将水清派视为同伴,得意地说:“当然,我们水之道讲究得水之先,环境差不了。”跑上去敲门。
  开门的却是真尘,一见岳封,眼白又上来了,他是见岳封就怕,却又无可奈何。小强看著却不高兴了,这算什麽态度,一瞪眼,正要发话,岳封拦住了,笑道:“真尘小道长,一路幸苦啊。”
  真尘让开道,一言不发,心想我不说话你就抓不著我的毛病了,不知怎的,岳封就喜欢戏弄他:“道德经抄得可熟练了吧。”不知谁多嘴,此事辗转传到岳封耳里。
  真尘的脸色又红得象猪肝似的了,握紧了拳头。小强好奇地凑过去:“七分熟,还得回锅。”摇摇头跟著岳封走了进去,留下气炸了肺的真尘恨恨地踹上了大门。
  灵雪听到声音,迎了出来,皱眉说:“真尘,干吗这麽大劲。”看到岳封,冷冷地说:“你来了。”她也知道这个小夥子欲擒故纵,逼她亲口向胡长老请求合作,心中又不知道打什麽鬼主意,自然态度也不算好了。
  岳封无所谓,小强皱眉,怎麽水清派一个个象吃了枪药似的,难怪以刚弄水知名,爷爷没有加入水清派实在正确,只不知道镜花水月派如何,会不会有如花似玉、似水柔情的小妹妹啊。想入非非之下,面色自然不会太正经。让灵雪看著生气,大流氓又带来一小流氓,怎麽得了。
  岳封介绍:“这位是水清派绝顶高人灵雪道长,这位是烟波钓叟的孙儿,严楚强。”
  小强对冲岳封瞪眼的灵雪一拱手,笑嘻嘻地说:“道长,叫我小强就可以了。”
  灵雪的面容和蔼下来,虽然钓叟不是水清派的,但由其渊源,水清派对他非常尊敬,亲切地说:“小强,他老人家可好。”
  “好著哩,爷爷过两天也会到这里来。”
  “那太好了。”扫了岳封一眼,心道,怎麽又跟这家夥混在一起了,不行,一定得把你拔出火坑,引向正途。
  “你们先休息休息吧,明天早晨灵智师兄就会来了,他们已经与无间派对过阵,到时再商讨如何追捕无间吧。”
  黄昏,岳封一个人走到了後院,小河边的一块空地正是水清派修炼的场所。岳封坐在一块大石上,解下了血杀,端详起来。由於元神尚未和血杀的剑心合一,在他手上的可说是条桀骜不逊的龙,转换功力气性只是让血杀剑心难以随意发威,只能等待岳封将剑中气性变换回七变魔性,才能恢复血杀本来功力。只是那时主弱仆强,呈倒逼凌主之势,难以控制,如果岳封不小心失控,真有可能血杀将岳封自己砍个十七、八段的,那可真是笑话了。
  现在岳封只能慢慢心火锻炼,提升血杀剑心,最关键的还是自己的元神修为,当它达到海纳百川程度的时候,血杀才能真正变成今生的无名,由七变魔剑转换为九变神剑。
  岳封抽出剑,夕阳的光彩映照著它,折射出炫目的光芒。胸中雄心顿起,一剑霜寒,仗此剑,我要荡妖魔,宁九州,方不愧回来世上行走这一遭。轻展剑锋,岳封开始操练起来。
  要说,修真界有飞剑,有法宝,但抵近战斗仍远多於远程攻击,其原因在於,无论何种攻击方式,它的威力都是与距离成反比的(按,准确地说,攻击力与攻击面积也即距离平方成反比例,当时没有扩散度极小的激光,故尔尔尔),因此为求更大杀伤力,战斗中还是愿意距离更近的。同时,远距攻击时自己的保护也相对减弱,飞剑回身救主可没那麽快。更不用说,很多情况下难以用远距攻击成功,例如城市或建筑里以及容易误伤的群混战之中。当然修真界的抵近攻击和常人拿棍子打架完全是两回事,距离要远得多了。
  剑一旦挥舞起来,很快岳封就全神投入其中,剑光盘旋之中,紫色光华不断闪现。正是仙霞派的第二功法霞影仙剑,名字好听,但在修真界只能算中等的剑之功法,不过剑影霞光,极之好看。龙吟声起,数丈之内已为剑影和霞光环绕,翩然如仙。
  良久,岳封收剑而立,虽然没有转换气性,没有血杀剑心的配合,但岳封仍然能催动血杀的小部分功力,长期坚持,元神和剑心就会在不断磨合中慢慢融会,臻於大成。
  岳封满意地还剑回鞘,抬头却看到,小河边柳丝下,夕阳抹红了可人儿的脸颊,那一刹那,他几乎以为有一个人回来了,一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却又止住了自己。按捺著激动,他走了过去,微笑著说:“你好。”
  真济回以微笑,夕阳的红晕让那笑容更显温柔:“你好,对不起,无意中看到了你练剑。”
  岳封笑:“随便看,欢迎看,任意看,要不要再看一看?”
  她轻轻笑了:“我可不敢,这可是仙霞派的不传秘技。”
  岳封沈默一会,看向夕阳下安静的河面,叹道:“景色真美。”
  她点点头:“是啊,我最喜欢傍晚的时候到河边来看霞光,点点碎碎,好象很多小火点似的。”
  岳封不经意地赞同道:“是啊,我知道。”玉盈的一大喜好,怎麽会不知道呢。
  “你知道?”
  岳封躲避著她疑惑的眼神,没有说话。
  她定睛看著他,突然间很想用手去摸摸他的脸,什麽也不为,就为那种感觉,她低声说:“给我讲讲你和含烟姐姐认为我是的那个人,好吗?”
  岳封抬头向天,玉盈是个什麽样的人呢?有许多许多事可讲,可又无一言可说,往昔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让他想起自己原来曾经如此幸运,却又如此粗心。他慢慢说:“她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女人,什麽都不忍伤害。”一根针让他的心隐隐刺痛,他摇摇头:“不说了,谈谈你吧。”
  她看了岳封好久,轻轻说:“我?”在一块石头上抚动了一会,坐了下来,不知为什麽,岳封给她一种很放松的感觉。
  岳封席地即坐,看著他,她突然很想说:这样不好,地上脏。连忙又打消这个念头,自己怎麽这样,他喜欢就行了呗。一时间恍惚出神。
  岳封伸个懒腰,舒适地叫了一声,看著她笑:“说说你自己,好不好?”
  她收回思绪,“我,没有什麽好说的,从小被师父收养,就在水清派里长大。”
  “练功很苦吗?”
  她摇摇头:“没有什麽,大家练功都很刻苦的。”
  两个人坐在夕阳下,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著,直至夕阳沈落。
第五章 觅迹
  第二天早上,对於绿柳小筑的住客来说,如果谁想睡个懒觉大概是要失望了。岳封刚起来不久就听到外边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如果谁有神仙的修为,大概还能听到其中的鱼虾惨叫声。不过,谁也没有神仙的修为,所以岳封和大家一样,都是跑到河边才明白怎麽回事。
  这时平常安静的小河边如同赶集般热闹,河面和河边一堆高人在那里唧唧呷呷,中间围著是两只昂著脖子怒目对视的小公鸡,一个是缺了条裤腿的小强,另一个是少了条袖子、半边脸熏得焦黑的真尘。如果按我们普通中国人的习惯,观众应该是大声叫好,少数好事之人恐怕要下注在斗鸡上的了。不过在场的都是高人,因此早把两个人分开。
  在喧哗声中,大家总算弄清楚怎麽回事。两个家夥都是勤奋修炼之人,值得表扬,唯一的缺点是他们选择的修炼场地都是小河上同一块地方。真尘对岳封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敢怒不敢言,连带著看岳封带来的小强也是百般不顺眼。小强则是爷爷天下第一,老子第二,怕过谁来。两个人练著练著,彼此的目光都热烈起来,很想亲近一番。加上对於水之道的见解有那麽点不同,说著说著,两句问候对方亲戚的话一出口,後果可想而知。於是真尘以刚劲运水,小强水火并攻,两个人成了这般模样。
  幸好水清派的大部队顺水遁来,见状连忙分开两人,问明情况,大家也是好笑。岳封带著恨恨不已的小强回来更衣,走著走著,小强倒笑了,挥挥拳头:“那个小道士功力倒也不坏,这架打得过瘾。”
  岳封摇摇头:“要让你爷爷知道,怎麽办?”
  小强冲他笑:“你是不会在爷爷那告状的吧。”
  岳封哈哈大笑:“小皮猴。”
  小强换过衣服,两个人去和水清派的当场人物们见面,这一次水清派看来是志在必得,出动的力量很强。水清派目前的排行是所谓寂静灵真,寂字辈只有一些不理世务的老修,此次静字辈出动了八人,灵、真则各有二十多人,都是派中精锐。现任掌门灵悟非出发参加门派大会去了,主持搜捕的是一个沈静冷傲的老人,道号静成。讨论之中,岳封发现,灵雪具有极大的发言权,看来是灵字辈中的出色高手。
  水清众人对於前途看来是非常乐观,洋溢著兴奋的情绪,有人大笑著说:“无间派那些家夥善於躲藏,我们老是和他们玩猫捉耗子的游戏,真让人烦,这次好,逮著机会灭了他们。”这话赢得了众人的一致欢呼。这种情绪也是有原因的,他们已经连挑了无间派的几处藏匿地点,只遇到了微弱抵抗,自己轻伤一人。眼下目光就集中在无间派的大本营,岳阳。
  邪派毕竟是邪派,除非是以往魔教那样的强横组织,否则一般见不得光,不说别的,光每年下山积修外功的正道人士都不少,憋著劲要宰两个邪派来扬功,有耐心象寒霜那样长年救助世人只是凤毛麟角。如果邪派大张旗帜,这些寻找建功机会眼都发绿的人们不一定敢直闯大堂,但乘你不备宰你两个看门人还是可以的吧,交到官府还有嘉奖。所以邪派要麽位於人迹罕至防卫森严的深山,要麽与官府交流把自己洗得半黑半白,要麽就隐於人群中,不然的话看门人的折损率也太高了,总不能让长老级人物偷偷摸摸地来看门吧。
  灵雪说了岳封的设计,不过她也不知道岳封究竟用什麽办法跟踪韩难当的踪迹,岳封怕她强行把小白抢走。大家的追问下,岳封也只说有特殊方法感应,但需要时间和运气。大夥一听之下也就失去了兴趣,不理他了,开始商议如何搜捕,如何和其他正道以及官府人士联系,查探异常动静。岳阳也是水清派的重要立身之处,就是因为如此,过去才和无间派种下了不可解的世代深仇。
  岳封静静听著,心中有些不快,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加上水清派对他的轻视,他偶尔说两句话,都被灵雪随便顶了回来。真尘当然是兴奋地对他翻白眼,怎麽样,到我们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了吧。真济同情而安慰地看著他,可也没什麽办法,她的资格浅,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小强听得气闷,坐立不安。
  岳封心道,罢了。干脆告声罪,带小强出来,自行去岳阳城中去逛逛,也看看能不能靠小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岳阳本身算不上大城市,但吐纳洞庭,地方可不算小。小强没有到过这里,两个人正好逛逛风光。一路观看游玩不表,两人下午到了当地最有名景观岳阳楼,楼口对联“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下,一方平台俯瞰渺渺洞庭,湖面风起,让逛得有些乏的两人颇感快慰。
  小强看到白绒绒的小白就喜欢,爱不释手,这时放它出来透气。小白在岳封袖里闷了两天,欢快地吱吱叫,跑到下面林中找点小蛇吃。不过很快就跑了回来,它对岳封真是挺怕的,岳封威胁它的是,如不听话就要吃一顿油焖小貂。也许是水土和人烟气息让它一时不服,一路而来,还没有嗅出敌人踪迹。
  小强看看三层的岳阳楼,撇撇嘴:“这楼也不高嘛,凭什麽这麽有名,不就是那个什麽岳阳楼记吗?”
  岳封笑笑:“地以人传,有时人杰才能地灵,这里可也算不寻常,昔日,口口道人吕洞宾有句,三过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小强你要成仙了,将来在此也可记下佳话。”
  小强大笑:“要按我的性子,一过岳阳人不识,小强拆了岳阳楼。”
  眺望湖中,雾气蔼蔼,君山隐约可见,心一动说:“会不会无间派躲在君山上啊,这麽远小白可闻不到,要不要去看看。”
  岳封沈吟一会:“君山人少,容易让人注目,暴露行迹不好,明天吧,设法打扮打扮在洞庭湖上走一路,环境开阔正好让小白显显本事。”
  小强不以为然:“暴露就暴露呗,还怕他们不成。”
  岳封盯著他看了一会,正色说:“小强,胆大是好事,但要知道,无论你有多厉害,总会有著让你消受不起的陷阱和力量,心细方可保你平安。”
  小强点点头:“我知道的,小心划得万年船嘛,就象你对付无间和王家一样,动脑筋才能让自己损失最小。对了,什麽时候咱们俩打一架怎麽样,我觉得你的实力肯定不浅。”
  岳封笑笑,拍拍他的头:“我打不过你,走吧。”心中续道,但我可以轻易杀了你,小强啊小强,有一天你可以成为我的好帮手,但此前还得好好磨练你。
  回到绿柳小筑,接近黄昏,一进门就感到了气氛之凝重,水清派众人都在忙忙碌碌地准备著,带著大战前昔的紧张。岳封感觉不对,去找灵雪,她正和真济真尘等人商议著什麽,见岳封来了,冷冷说:“这里已经用你不著了,你可以回去了。”
  岳封目中闪过怒意,让灵雪心中也一凛,真济连忙说:“岳公子,灵智师伯来了,他带了一帮人截住了准备回去的潜虚派,还抓了两个人。经过反复盘查,潜虚派的人说,这次联手进犯天机谷失败,让两派吵了起来,特别是无间派的承诺没有兑现,让潜虚派很生气,就强行走了。这让我们知道了无间派最重要的藏身之地,大家商议,潜虚派这一走,无间很可能今晚再次逃窜,所以决定抓住这个机会,今晚就去。”
  岳封颇感措手不及,沈吟一会说:“潜虚派的说法可靠吗?那两个人呢?”
  灵雪自己也觉得刚才的话太过分了,和缓口气说:“应该没问题,那两个人我们问明情况就放走了。”人都是如此,没有厉害冲突的时候,总是事不关己。潜虚派离此遥远,和水清派没什麽过节,显然水清派也不愿意又立敌人。至於对方是邪派,这就是笑话了,有哪个名门正派是见邪派就热血沸腾,追杀到底?有利益才行,这点老家夥们都心知肚明,只有如小强一般的初生牛犊才会听著不满。
  岳封皱眉摇头,灵雪一看,气又起来了:“你以为我们水清派是三岁小孩吗?我们的水清心法对於辨别语言真伪是很可靠的,经过反复检查,绝对没有问题。再说灵智师兄派人一路监视,潜虚派确实行色匆匆,已经走远了。”
  “那无间派实力如何?会不会有别的帮手?要去的地方地形如何?”
  灵雪有些不耐烦:“无间派此次去天机谷折损人手不少,据说韩难当连伤带气,躺在床上下不来了,以我们的实力绝对没有问题。别的帮手?以我们的了解,岳阳这些天没有什麽异常人物出现,再说如果有的话,天机谷那里为什麽不用。至於地形你就不用管了。真尘,让大家准备好护具法器,一切都要小心。”
  岳封不喜欢这种情势,非常不喜欢,对於局面自己不了解,没有一点把握,他正色说了最後一句:“灵雪道长,钓叟他老人家很快会带人同来,我也可以调动天机谷人手,我慎重建议,等他们来了以後再行动手。”
  灵雪摇摇头,起身出去,真尘胆子也大了,跟出去之前,对岳封吐吐舌头:“等他们来,黄花菜都凉了。”真济看看岳封,迟疑地跟了出去。
  小强学岳封皱眉:“岳大哥,你担心什麽呢?他们说得很有道理啊。”
  岳封点头:“如果没有意外,是有道理,可人生到处都是意外。”
  小强听到要打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说:“学了那麽久的功法,终於今天可以用用了。”想想担心地问:“岳大哥,我们不会不参加吧。”
  岳封心道,如果不是玉盈在内,水清派死绝了都不关我的事,现在只能希望,如有意外,自己这个意外能让对方更意外吧。
  月黑风高杀人夜,夜色掩映之中,水清派众人换上短袍劲衫,向目标岳阳城郊的李园出发。岳封也换上了黑衣短打,将小白留在小筑,免得打斗起来出了意外无法向青梅交待。
  小强紧张而兴奋,压低嗓子对岳封说:“我怎麽觉得我们象打家劫舍的强盗似的。”
  岳封看看四周拥成一团行走、一门心思去干掉无间的水清派,摇摇头,这打家劫舍的业务水平太差。心中突然想到,为了应付未来的妖魔,是不是要找一些专业强盗和军人来给正道们上上课,让他们知道什麽是真正的烧杀抢掠,什麽是真正的杀人盈野呢?好主意,记住了,将来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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